世間紅燈交錯,車輛來來往往,帶走的是無盡的喧囂,帶不走的卻是心中的疑惑,往生吧因此而存在。你也許會聽到無數(shù)個答案,而被剩下的那個答案,就來自你的內(nèi)心。
有時候我也會問自己,為什么要開這個往生吧?
究竟是為了他人……
還是……
為了給自己的心靈找尋一個寄托一個歸宿?
孟婆是往生吧的資深調(diào)酒師,當(dāng)她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下意識便認(rèn)為往生吧不適合她。因?yàn)檫@里太嘈雜了,各式各樣的人都有,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該待的地方??伤f:“憑什么你一個女的能待,我卻不能留在這?”
我說,我是這里的老板,誰去誰留,自然都由我來決定!
孟婆卻非常執(zhí)著非要留下來,不要工錢不要餐食,只求我收留她住在這。不是住在房子里,而是住在往生吧的沙發(fā)上。我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是為了等誰,還是為了尋求心中執(zhí)著的答案?
孟婆不是她真正的名字,她說地府的孟婆會熬孟婆湯可以消除前世今生的記憶,她不想記憶消失,所以她要做會熬孟婆湯的孟婆。
我沒問她原因,也沒問她到底是為了誰,真名叫什么?或許是從她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所以我答應(yīng)她留下來了。
她除了不喜歡跟我們一起吃飯外,她也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客人來了,她就招呼,沒單的時候她就抱著一枚戒指發(fā)呆。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能在她身上找到過去的自己。
我的生活一塵不變,直至他們的出現(xiàn),漸漸的出現(xiàn)了一道細(xì)痕,仿佛隨時都有擴(kuò)大,吞噬我的靈魂的跡象——
這一天,往生吧正常營業(yè),卻迎來了一對特殊的情侶。他們的出現(xiàn),讓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再次打開了一個小角。當(dāng)然,只是一個小角而已。
“喲,楚伊,你這往生吧開得不錯啊!云飛那小子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呢!”
這個臉上有一道疤的大頭男叫張君,家里有些富裕,但讀書的時候卻是個小癟三。徹頭徹尾的小癟三。還是個挺會看人臉色的墻頭草。他臉上的疤痕就是云飛當(dāng)年留下的。
云飛。
這個名字對于我來說,仿佛已經(jīng)過了好幾萬光年。好像自從那天離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我永遠(yuǎn)都忘不了他離開的那一天,那雙狠毒的眼睛,以及那句詛咒般的話:楚伊,你會后悔的!
后悔嗎?
我不知道。
也許吧。
“還行吧,混的過去。”
“這么多人幫襯,還叫混的過去?楚伊,你還是像當(dāng)年那樣,喜歡口是心非?!币宦晪擅牡穆曇繇懫?,擾得我耳朵有些生癢。
她叫李佳佳,以前總愛一身白裙一雙白布鞋的在操場上追著一道影子跑。我仍然記得她當(dāng)年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我一定要追上他!當(dāng)年那個揚(yáng)言要追上那道影子的小女孩如今長大了,白裙也換成了性感的低胸露腿裝,小白鞋換成了高跟鞋,就連素顏朝天的笑臉也換成了如今的濃妝艷抹。曾經(jīng)令人一眼入醉的明眸也變得輕蔑不屑。
誰都不知道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也許是那道影子消失的時候,也許是畢業(yè)那天她喝醉了以后。
只是沒想到,她現(xiàn)在居然跟這個小癟三在一起,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因?yàn)?.....
張君臉上的那道疤,是云飛為她留的!
“到底誰口是心非,李佳佳,你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
“你說誰口是心非了?啊?陳楚伊,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你口是心非還是我口是心非?”李佳佳瞬間就炸毛了,也許是我碰到了她的逆鱗吧。現(xiàn)在抓狂的她就像一只失控的野貓一樣,將我使勁的搖晃?!鞍??陳楚伊,當(dāng)年要不是因?yàn)槟?,我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嗎?陳楚伊,都是你的錯!這一切都是你的錯!該死的人是你!這是你欠我的!是你欠我的!”
我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任她搖晃,任她奚落。甚至我腦海里冒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如果她能把我搖醉的話,我想,我會對她說一句謝謝!
可我知道不能,因?yàn)?,如果真的可以的話,我早就醉了,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行尸走肉……
“唉唉,這位客人,消消氣,來,這杯酒我送你了,這叫‘煙消云散’,是本店今晚的主打飲品,喝了它,一切都煙消云散?!边@時,孟婆來了。今天她難得主動開口說話,我也是第一次見她幫我解圍。
一向替她解圍的我,今天居然讓她解了一次圍。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舞池中響徹著痛擊心靈的音樂,人們放縱扭動的軀殼,沒人注意到這場小打小鬧。
我扶著吧臺,看著李佳佳將那杯冒著滾煙的“煙消云散”一飲而盡,忽然覺得,我有些羨慕李佳佳。
李佳佳走了,帶著怨氣走了。
張君趕緊追在她的屁股后面,一邊追一邊喊著:“等等我!佳佳,你等等我!”
這般唯唯諾諾的張君忽然讓我想起了那一年,也曾有個人這樣對待過我。我想,張君雖然痞氣了點(diǎn),但自始至終,他對李佳佳的愛慕從未變過?;蛟S,這是李佳佳現(xiàn)在選擇他的原因吧。
“你沒事吧?”孟婆將我扶起來,淡淡的問了句,沒有任何表情。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問她:“為什么要幫我?”
孟婆沒有回答,而是拿起吧臺上空空的酒杯,自顧自的忙去了。我后來才知道,她是不想讓我像她那樣。我問,像你哪樣?她卻沒再回答我,直到她離開往生吧的那天,也沒給我留下個答案。
“孟婆,來碗孟婆湯。”
“沒有湯,只有酒,要不要?”
“酒也好,我要‘答案’。”
“不會調(diào),你沒教?!?p> 沒教嗎?
是啊,我好像沒有教孟婆調(diào)這種酒。不是我不想教,而是孟婆說還沒到時候。于是,這事就這么放著了。
“那給我來杯‘宿醉’吧。”
孟婆愣了下,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冷淡的道了一句:“好。”
不一會兒,名叫“宿醉”的酒就在孟婆的巧手之下調(diào)制出來了。我端起桌面上的酒杯,透過酒杯看著里面清澈到?jīng)]有顏色的酒體??粗锩娣瓭L而上的氣泡,我沒有立即飲用,只是傻愣愣的盯著,就像我第一次品嘗時一樣,它的氣泡也是像現(xiàn)在這樣,往上翻滾著,沸騰著。
我忘了是誰曾在我耳邊說:“宿醉”,顧名思義,一杯就倒,什么都不用想,可以睡上一天一夜,你確定要喝嗎?
對啊,我確定要喝嗎?
我不知道,亦如我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那些忽然被揭開一個角的回憶。今天張君和李佳佳的出現(xiàn),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我都知道,那是出自云飛的手筆。
出于他對我的恨!
最終,我還是沒有喝掉這杯“宿醉”。我只記得,我就這么端著這杯酒,坐在吧臺邊一動不動,坐到客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買單走人,坐到孟婆收工,坐到孟婆關(guān)燈睡覺,坐到由一片漆黑到一片通亮······
夜幕又再次降臨,我穿著一件緊身連體毛衣裙,外面裹著一件紫色大衣,長發(fā)飄飄的我坐在吧臺邊緣卻成了往生吧里唯一的另類。因?yàn)?,別人喝的是酒,我卻端著一杯牛奶細(xì)細(xì)的品嘗著。那慢條斯理的品嘗方式,仿佛我喝的不是牛奶,而是一杯用果汁杯裝著的椰林圣女。不過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這世界那么糜爛,大家不過是彼此生命中擦肩的陌生人,轉(zhuǎn)個身就能忘記,又何須在意他人的評頭論足?
來往生吧的人,有些只是單純的過來喝杯酒放松放松。也有一些人是專門來尋找答案的。或多或少,在這咨詢過的人基本都會繼續(xù)關(guān)照這兒的生意。期間,認(rèn)識我的人都只是在自己的桌位上端起酒杯與我隔空示意一下,算是打招呼了。當(dāng)然,我會禮貌的用手中的奶牛回敬。大家并不會覺得被冒犯,因?yàn)榻?jīng)常來往生吧的顧客都清楚,我是這里的老板,我也極其少飲酒。倒是有不少新來的客人想跟我搭訕,都被我一一回拒了。
有人問我:楚伊姐,為什么你不找個人結(jié)婚,也不找個對象談?wù)劊?p> 我沒有回答。
我想,并不是我不想找人結(jié)婚,而是我想結(jié)婚的那個人,失約了。
“小姐,不介意請你喝一杯吧?”
我抬起頭看向來人,陌生的臉孔,菱角分明的輪廓,立體的五官,有幾分俊俏,又有幾分剛毅。尤其是那個挺拔的鼻子讓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某個人回來一般。
對方嘴角上的那抹充滿自信的笑容,似乎對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只是可惜了,我來者皆拒。
我笑了笑,端起手中的牛奶揚(yáng)了揚(yáng),略帶歉意的回拒:“抱歉,我不愛喝酒?!?p> “來酒吧卻不愛喝酒,你很特別!我觀察你兩天了,一開始是被你的相貌所吸引,后來,逐漸被你身上這股神秘的氣息所沉迷。我特別想看看你喝醉酒的樣子,是不是也像清醒時一樣性感又可愛?”男人說著曖.昧的話,臉上卻不見半點(diǎn)猥瑣。要么,他是懂得隱藏自己的海王,要么,他真的只是單純的想看她喝醉的樣子。
不得不說,他的笑容真的很吸引人,看看往生吧的小服務(wù)員們花癡的樣子就知道了。
“你好,請給我來兩杯酒?!?p> 男人在我旁邊坐下,對著孟婆說道。
孟婆看了看我,見我沒說話便問男人:“先生,請問想要點(diǎn)什么酒?”
“就今天的主打飲品吧?!?p> 孟婆點(diǎn)點(diǎn)頭,二話不說,立刻就動手調(diào)酒了。
“我叫何義文,義氣的義,文化的文,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有沒有榮幸知道小姐的名字?”
何義文遞來一張名片,我沒有接過,不過順著他的手望去,名片上印著是某某地產(chǎn)公司,職位是總經(jīng)理。
見我沒有接過名片,何義文沒有生氣,也沒有尷尬,這反應(yīng)倒與以往那些搭訕的人有些不同。只聽他說:“你果然很特別!”
這話,他已經(jīng)說了第二遍了。
我笑了笑,不說話,端起手中的牛奶喝了一口。
“先生,這是今日的主打,‘夢中云’……度數(shù)有些高?!苯榻B完今晚的主打飲品的名稱后,孟婆突然提醒了一句。平日里她可不會提醒客人度數(shù)這些話,更不可能是因?yàn)橐姾瘟x文長得帥才出聲提醒的。那么,真相就只有一個答案,她是說給我聽的。
不過很顯然,她想多了,因?yàn)椋也粫冗@杯酒。
何義文將其中的一杯酒推到我面前,再一次問道:“賞臉嗎?”
我還是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牛奶,婉拒道:“抱歉,我說了我不愛喝酒?!?p> “是我唐突了。”何義文禮貌的笑了笑,端起“夢中云”喝了一口,忍不住贊賞道,“這的酒不錯??!難怪這往生吧的生意這么好!我也是聽朋友介紹來的,你呢?我觀察了你兩天,難不成你之前也一直在這里,額……喝牛奶?”
“我是這兒的老板?!?p> “哦~怪不得!”何義文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再一次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隨后,看著擺在我面前安然無恙的酒,問,“既然你不喝,不介意我喝了它吧?這調(diào)酒師的手藝不錯。”
“我不介意?!闭f罷,我便將酒輕輕推回他的面前。
“楚伊姐,有客人找?!?p> 這時,一名服務(wù)生走了過來。
我知道,有人上門尋找答案來了。
“抱歉,何先生,我先失陪了。”
“沒事,你去忙吧?!?p> “小諾,何先生這兩杯酒算我的?!闭f著,我便往包廂里走去,我知道,何義文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我,直到我推門進(jìn)入包廂后,在關(guān)門的一剎那還能明顯的感受到他那炙熱的目光。
這種目光我見多了,亦如平常,激不起我心頭一絲絲的浪花。
因?yàn)檫@顆心,早已隨著某人的離開而塵封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