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扶辰本想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王若楠,讓她們小心提防。可是剛才的一個小插曲之后他只能對楊子峰說了。
剛才那個北岳士兵伍長,明顯對他們起了殺意。若不是那個“小兵”阻攔,恐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廝殺在一起了。
聽了百里扶辰的話后,楊子峰立刻下了命令,原本打算停留片刻的刀會加快了行程。
現(xiàn)在的百里扶辰在衡陽刀會眾人眼里基本都是劍仙般的存在,他說那老伍長有殺氣,那就絕對有。
時值傍晚,落日的余暉漸漸被翻滾的烏云遮蔽,夜將近,天色已暗。
夜翻陰山逢驟雨,山陡路滑難前行。
雨夜
刀會眾人推馬車上山,大雨滂沱而下,刀會的眾人在楊子峰的大聲吆喝下擰著一股勁推馬車。
“兄弟們,再加把勁。再往上幾百米有個緩坡,咋們在那里停留休息?!?p> 王烈受傷,楊子峰成了刀會的主心骨。他身先士卒,眾人干勁被他激發(fā)的十足。
不到五百米的距離,但將馬車推到半山腰那較緩的長平坡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
楊子峰差遣幾人找了些石頭墊在了車轱轆后面防止馬車后退,江湖兒郎天地做床被,眾人以馬車為支架斜搭了一些簡陋的避雨處暫做休息。
王若楠與眾兄弟共患難,并沒有因為刀會大小姐的身份而躲在王烈馬車內(nèi)避雨。這倒是讓這些窮途末路的漢子們心存盼頭,希望躲過這一劫后衡陽刀會能壯大,希望諸位兄弟能夠活的安穩(wěn)些。
一身紫衣的王若楠衣衫盡濕,緊貼著那道誘人的輪廓,雨水從雙頰流下,靈秀的眸子中透著一股堅定。
小丫頭柳枝似乎也被這氣氛感染,毫不嬌氣,跟在王若楠身后一一慰問刀會的漢子們。
百里扶辰望著雨幕,眼前一片灰蒙,這大雨倒也來的太及時了吧?自己永遠都是那么“好運”,如今來了衡陽刀會,眾人也一并跟著倒霉。
百里扶辰似乎想起了什么,自己雨中出江湖,自己的徒弟雨中入江湖,這也不失為一種美談。
翻身下了馬車,百里扶辰緩緩行至柳枝跟前。
“徒弟啊,當年師傅在昆侖學藝,偶然間在大雪中悟得一式劍招,今夜大雨如瓢似潑倒是與那茫茫雪天有異曲同工之妙。你想不想學啊?”百里扶辰緩緩道來,語氣之中透著一股誘惑。
“真的?你不會又想忽悠我,然后從我手中騙錢吧?”
小丫頭先是一喜,然后立馬警惕地問道。
突如其來的好處讓小柳枝有點受寵若驚,一時間竟不敢相信百里扶辰的話。
別人不了解百里扶辰,可小丫頭卻了解的很,他除了見到漂亮女子,否則絕不會無事獻殷勤。
“看你說的哪里話,師傅我怎么可能騙你錢嘛?我是那樣的人么?”
百里扶辰撇了撇嘴辯解道。
“你是不會騙我錢,你只會拿我的錢去青樓,對吧?”
“你到底學不學,不學我就找王大陸了?!卑倮锓龀絿樆5溃f話間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著蹲在一旁的王大陸行去。
“學,怎么不學了。”
說話間小丫頭已經(jīng)跟了上去。
百里扶辰并未走向蹲在一旁避雨的王大陸,而是沐雨而行,隨手在泥濘中掰出一顆石子,對著小丫頭道:“對方的攻勢猶如這瓢潑大雨,而你只是雨中的石子。對于對方的這招你如何破?”
“破之不及,無從可破!”
小丫頭也撿起一顆沾滿泥土石頭,攤開手掌,石頭上的泥濘不一會兒便被雨水沖刷干凈。
百里扶辰手指在柳枝額頭輕輕一敲道:“真笨,跟了師傅這么長時間,師傅的聰明機靈勁沒學會,只學會泡妞了?!?p> “你也沒教其它的?。俊毙⊙绢^白了百里扶辰一眼道。
“看清楚了!”
百里扶辰手腕一翻,手中泥石旋轉(zhuǎn)而出。旋轉(zhuǎn)間,雨水參雜著泥濘被泥石卷起,轉(zhuǎn)眼之間變成了拳頭大小的泥球,隨后滾入山林之中。
“可曾看明白了?”百里扶辰轉(zhuǎn)頭望向一旁的柳枝道。
“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小丫頭如實回答。
“哎……真是塊朽木疙瘩,不可雕,不可雕啊?!?p> “這俢劍如同修身,若想強己身,先強己心,后博取于眾,約之以心,亂者于外?!?p> “就像是滾泥石亦或是滾雪球,內(nèi)部為石,外部為泥為水,干燥的石頭不沾泥,只有被淋濕方才能用泥水增強自己,這樣就算是顆小石頭最終也能成山岳,可明白?”
“師傅的意思我明白,師傅是想說內(nèi)心純真而外駁雜。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單純的成長就算過了千萬年,石頭依然是石頭?!?p> “你也不算笨嘛!”百里扶辰輕輕捏了捏小丫頭被雨水淋濕的瓊鼻調(diào)侃道。
“嘿嘿,是師傅您教的好!”小丫頭立馬拍起了馬屁。
“咳咳……”
就在此時,一道微弱的咳嗽聲傳入百里扶辰的耳中,雨聲嘈雜,眾人并未注意到。只有百里扶辰將目光移向左前方的一輛馬車。
馬車之上一道秀麗而消瘦的身影掩簾而望,此人正是百里扶辰的小師妹唐曦。此時的她早已沒了之前古怪的脾氣,俏臉泛白,病如西子,黛眸之中透著一股柔弱,別有一番風味。
古語云: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在百里扶辰看來,這完全是在說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師妹嘛。
似乎是覺得自己有點想太多了,百里扶辰愣了愣神,旋即搖了搖頭。還是胸不平何以平天下比較適合咋師妹啊!
唐曦對著百里扶辰口型微動著,似是在說:“這丫頭跟你學劍糟蹋了,還不如跟著我,我這滄瀾劍意更適合她?!?p> 百里扶辰完全不理剛蘇醒的唐曦,轉(zhuǎn)頭對著小丫頭柳枝道:“徒弟啊,那邊那位唐曦姐姐說要教你劍術(shù),你想和她學還是和我學啊?”
小丫頭雖然和唐曦不對付,但唐曦在卵石灘舍身救下整個漁村,又讓她萌生敬意,一時間難以抉擇。
她打小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女俠,很顯然唐曦就是她認為的女俠無疑。
遲疑之際,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入眾人耳中,霎時間衡陽刀會眾人肅然提刀如臨大敵。
這道聲音對百里扶辰而言太過熟悉,對其它人而言卻很陌生。
“不如讓我教她一招如何?”
大雨滂沱,一稍顯清瘦的身影自雨中而來。來者戴斗笠披蓑衣,腰間橫挎一制式莽刀。
陰山夜雨又來風,蓑衣人越接近,眾人就越感到冷,不知是衣衫單薄又浸水的緣故還是被蓑衣人刀上那股無形的刀意所震懾。
蓑衣人緩步而來,手中的莽刀緩緩出鞘。
離眾人不到百步,蓑衣人手中莽刀已經(jīng)全然拔出,刀刃浴水而斜揮,蓑衣人陡然加速。
整個人如脫弓之矢般暴射而出,莽刀斜拖地面而走。離百里扶辰不到五步之際,眼前雨水陡然散開,如珠傾灑。蓑衣人轉(zhuǎn)眼到了百里扶辰身后。
“轟隆!”
一聲不合時宜的響聲將眾人的目光從蓑衣人身上引到百里扶辰身后的山坡上。
這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身后的山坡上一巨石因暴雨沖刷而滾落,蓑衣人一刀陡起,一招開蜀式自下而上。
只聽見一聲轟天巨響,巨石一分為二,切面光滑如鏡。
百里扶辰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動作,小丫頭柳枝更是呆若木雞。
被劈開的巨石滾滾滑落,猶如兩團巨大的碾盤從天而降,下方的馬匹受驚四竄,刀會的漢子們急忙合力阻止,只見百里扶辰和蓑衣人同時出動,一刀一劍劃破密集的雨幕,刀光劍影,縱橫開合。
刀劍入鞘,巨石早已被切割成數(shù)塊碎石滾落下山坡。
伴隨著馬嘶聲漸稀,緩坡上的眾人再一次的安靜了下來。
雨幕里,斗笠下,一張俊秀而儒雅的面容緩緩抬起。
“好俊秀的刀客,可惜是個男的。不然我就強擄了回去給我當媳婦?!?p> 百里扶辰一副大為可惜的模樣,似乎是在為對方是男子而懊惱。
眾人瞠目結(jié)舌,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片場,剛才不還是兩個絕頂高手么?接下來不應該是互報家門客套一番么?怎么就變成這副場景了?
怎么和茶樓里書生說的一點也不一樣?
蓑衣人意料之外的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溫文儒雅,讓人如沐春風。
“想娶我?。磕悄阆劝涯阊澮d里的那盞小茶壺給割了?”蓑衣人儒雅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說話間搖了搖手中的制式莽刀,好像在說,你自己下不了手我可以幫忙之類的話。
“誰他娘的是小茶壺了?你的才是小茶壺,老子最起碼也是個大茶壺。你小子不是自詡通曉古今,學富五車么?怎么也拿起咋們這些粗人拿的刀了?真以為拿把破刀就是刀客了?”
百里扶辰破口大罵道,情緒有些激動。
柳枝和唐曦跟百里扶辰相處的也夠久了,卻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其實,拿起刀也挺好的。最起碼也不需要我一次次的來救你這個軟蛋了?!睕]等蓑衣人說話,百里扶辰再次說道,語氣有些蒼老。
“哎……這世道是怎么了?當初那個又臭又硬的臭石頭去哪兒了?怎么變得如此煽情了?老子又不是不能握刀,只許你臭石頭學劍,難道就不許我學刀了?”
蓑衣人終于說話了,不過他倆的話讓眾人一頭霧水,唯有唐曦隱隱明白一點罷了。
“好,你學,你愛咋學咋學!給老子滾!現(xiàn)在就給老子滾!”
百里扶辰手中春泥陡然出鞘,一劍橫掃而出,蓑衣人出手也不慢,刀鞘一橫,擋住劍氣,身形向后退了七步。
“看來石頭還是那個石頭,可是小刀已非那個小刀。你我他日戰(zhàn)場相見,我不會留手?!?p> 說完蓑衣人腳尖點地,消失在了雨幕中。
“石頭,此去向南,一路珍重!之后若是去瀘州,那你可要當心了?!?p> 聽著蓑衣人的莫名話語,百里扶辰拇指摸索著劍柄若有所思。
“能擋三分昆侖劍意而面不改色,只要不遇到武道小宗師,在這兩國邊境的軍中倒也夠用了?!?p> 百里扶辰無奈一笑。
二人不歡而散,心里卻都想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