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章二 滅門（廝殺）

　　封秩抹去臉上的雨水，望著齊夫人，喃喃道：“莫非，莫非，莫非師傅他們那里出事了？”

　　齊夫人含著眼淚，默默地點了點頭。時間就在那一刻停滯了。

　　突然，齊夫人打破了沉默，說：“飛鏢乃是尋常之物，看不出門派、類別；字跡也確然認不得。且不管這些，秩兒，你趕緊喚醒眾人，準備迎敵！”她的聲音依然冷靜，沒有絲毫的凌亂。

　　封秩剛要出門，齊夫人急忙喚住：“慢！”只見她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喘息之間，她露出堅毅卻又無奈的神色，對封秩說：“有高手在，來者不善！秩兒，你想辦法帶領(lǐng)師兄弟殺將出去，逃命要緊！”

　　封秩萬分詫異，便問：“師娘，不死守嗎？”

　　齊夫人輕嘆一聲道：“你聽那踏水之聲和踩葉輕功之聲便可知情形兇險萬分！眼下保命要緊，且不可戀戰(zhàn)。趕緊去！”

　　封秩答應(yīng)了，正要邁出門檻，忽然轉(zhuǎn)頭說道：“師娘，待得打斗起來，你趁亂帶兩位師弟走后山小徑逃出去，切莫管我們！”

　　齊夫人急忙裹好幾件衣物和幾本書，又帶了一些銀兩和貴重首飾，并把自己的苗刀放在身邊，用床單裹好小兒子齊平背在身后，轉(zhuǎn)身吹滅了燈，晃醒熟睡的齊衡，披好油布，就躲藏在院子角落的柴房里了。

　　封秩一邊疾趨，一邊提真氣高聲吟哦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這首剛完，緊接著又吟哦起了漢高祖的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p>　　各屋熟睡的婢女、仆人們和留守山莊的十幾位齊天的徒弟們，都被這兩首詩歌驚醒了。分住在四間房舍的弟子們，摸黑拿到自己的兵器就閃身躲在門后、窗側(cè)，靜靜地守候著。其中一屋的一位小師弟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被其他師兄給制止了。

　　封秩念完兩首詩后，還特意大聲說了一句：“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霸王懂此，穩(wěn)中求退，東渡烏江，尚可東山再起呀！”

　　言畢，他料到莊院已經(jīng)被層層包圍，自己輕咳一聲，一閃身便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間。黑暗中，那位小師弟問他：“大師兄，對方多少人？”

　　封秩噓了一聲，整個屋子陷入了沉寂。

　　外面的雨水依舊落得很歡，嘩嘩的唱著歌，毫不疲累。封秩和師兄弟們都可以聽得到雨聲中，敵人踏在屋瓦上的聲響，他們屏住呼吸，依然一動不動地守著主要入口。

　　倒座房的仆人和婢女們，早被封秩吟詩所驚醒，摸著黑陸續(xù)點上了燈。封秩透過未掩的垂花門看到倒座房的燈光便大呼：“不可點燈！”然而他聲音還未落，只聽得吱吱的弩箭破風穿雨之聲，接著就是男女的慘叫和呼救聲，間雜著數(shù)支弩箭射在了封秩所在屋的門上的“嘟嘟”聲，和一支破門紙而入釘在茶桌上的弩箭尾余勢未歇而引發(fā)的震顫之聲。

　　封秩借著倒座房射出的微弱燈光和閃電的瞬間亮光從門縫中往外窺探，依稀看到從正屋方向又趕來了十名好手，想來定是因為他剛才的呼喊引來的了。再加上原來包圍這個院落的殺手，恐怕有三十人之多了。細忖雙方實力懸殊之大，封秩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但在轉(zhuǎn)念間他又有些慶幸了——因為如此一來，上房的師娘暫時不會受到攻擊了，頂多只是被包圍著。

　　封秩再仔細觀察屋頂?shù)臄橙?，但見他們都披著蓑衣、戴著斗笠而且還蒙著臉，手執(zhí)著清一色的極其普通的三尺單刀，因此從著裝和兵刃上，根本看不出是何門何派的殺手。

　　從剛才那十位由后堂趕來的殺手的輕功身法上來看，站在對面屋脊上的一人的武功修為高出其他人甚多，而其舉手投足間，更具幾分威嚴與沉著，根本不像是山間毛賊，倒像是一個頗負盛名的江湖名宿：看來應(yīng)該是這伙殺手的頭目了。想到此，封秩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師弟們說：“大家盡量不要直接與為首的那個人交手，找個機會逃出去為妙！”

　　接下來的情形證實了封秩的猜測。為首的那個人向包圍院落的各個屋頂?shù)臍⑹?，揮手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只見院落四周，每個方向，避開門窗，隨著雨線，順著墻角各飄落下來兩個殺手。封秩還未等對面的敵人站穩(wěn)，就率先發(fā)出暗器將其擊倒。其他師兄弟依法效仿，眨眼間，敵方損失了八名殺手。

　　殺手頭目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舉起右掌，握緊成拳，迅速落下。

　　封秩見此，不假思索地大聲叫道：“閃開！”

　　頃刻，弩機扳機扣聲不斷，弩箭像數(shù)股激流，映著閃電，“嗖嗖”地射向各屋門窗，像是與下垂的雨線織就一張巨大的裹尸布，要將屋里的人狠命的纏裹住一般。

　　封秩和他的師弟們都躲在墻角、墻根被壓制得動彈不了，只聽見屋內(nèi)箭鏃與木材、瓷器和金屬相撞時的沒入聲、破碎聲和叮當聲。

　　稍時，扣機聲斷，箭雨停歇。除卻封秩的幾位受傷師弟的呻吟聲外，絕無人聲，唯剩下雨的歡歌笑語和雷的高唱低吟。

　　封秩從破爛不堪的門縫往外瞧得，殺手頭領(lǐng)正向下傳達命令。接著，眾殺手躍下房屋，向各屋掩來；殺手頭領(lǐng)依舊在屋頂上指揮。封秩顧不得其他，大吼一聲，順手摸來弩箭或其他物什當做暗器便向外擲去，他的師弟們也如法炮制。

　　在這猝不及防的反擊中，倒也打傷打死了好幾位殺手，可是效果畢竟有限，最終還是讓殺手沖進屋子，短兵相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