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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暹渠

第一章 2

姚暹渠 韓紹敏209 6329 2018-02-24 17:59:52

  姐妹倆剛進院門,就聽見父親姚滿財在屋里說話,神采飛揚地,嗓門挺高。見到兩個女兒進來,姚滿財急忙拿過來自己那個拉鏈已經(jīng)壞了,帶子也磨出毛邊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從里面拿出一個塑料袋,“云云,小雨,你倆過來。今天爸在鎮(zhèn)上扯了塊布料,現(xiàn)在天慢慢就涼了,給你倆一人做一個外套,看看這花樣你倆喜歡嗎?”

  “爸,你怎么好好想起來買布料了,這又不是過年?家里不是都沒錢嗎,你掙下錢啦?”姚曉云有些吃驚,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看了看盤坐在炕上的奶奶還有正在張羅做飯的母親,她們的臉上也都洋溢著喜色。

  “我馬上還沒有掙下錢,但是我已經(jīng)找下了一個掙錢的好活,咱們很快就有錢了?!币M財展開布料在女兒身上比劃著,“前幾天送你倆去書房(方言:學(xué)校),看著人家娃都穿著新衣服,爸心里就不美氣。你倆都長成大女了,又在外上學(xué),衣著打扮也很重要,不能讓別人小看。今年爸掙下錢,過年時候直接給你們買套成衣,給你奶和你媽也做件好衣服,也能在村子里逛逛,風(fēng)光一下!”

  姚滿財今天為啥心情這么好?是因為他今天一大早去了趟金井鄉(xiāng),找見了老同學(xué)李茂林的弟弟李旭林。金井鄉(xiāng)在龍居鎮(zhèn)以西,相距不過十來里。李旭林的軋花廠就建在姚暹渠南的大路邊自家的承包土地上,場地開闊,交通便利。

  姚滿財坐在軋花廠的門房里等了好久,李旭林才從外面回來。這家伙和他哥長得不太像,李茂林白白凈凈,文弱書生一個,李旭林卻長得五大三粗,騎著一輛和他體型挺相配的幸福250摩托車,這在農(nóng)村可是個少見的新玩意,紅色的,跑起來排氣管直冒藍煙,挺咋眼。

  姚滿財才掏出他剛剛在村里小賣部買的四毛錢翡翠香煙(就是這也是他考慮了好半天才狠下心買的),李旭林就一把把他擋了回去,“姚哥你客氣啥?這兩天忙得,嗓子干的都不敢抽煙了。我這有煙,這煙抽著潤潤的,不干,口感好。”說著從桌子抽屜里摸出兩盒硬春紅梅,塞給姚滿財,“你的情況我哥都給我說啦,我現(xiàn)在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我這人文化少,沒念下書,在外面跑還可以,廠里面的寫寫算算,日常管理需要姚哥你來操心。你看你什么時候能過來上班,吃住全包,有我哥的臉面,工資上肯定不虧你,一天6塊錢,一個月180。另外,你抓緊時間給咱們招上幾個年輕小伙,管吃,一天,5塊錢,一個月150,你覺得怎么樣?”

  這還能怎么樣,城里面那些干公家事的不是每月也不過一百四五嗎?姚滿財心里是十二份的滿意。離開了軋花廠,姚滿財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地穿行在姚暹渠南堤的林間小道上,金秋的涼風(fēng)凌空吹來,清爽而愜意。他索性車閘一捏,把沒有車撐的自行車往路邊樹上一靠,找了塊石頭面南坐了下來。藍天白云下,中條山的每一根筋骨都清晰可辨,大大小小的村莊散落在灰黃綠紅交錯分布的曠野里,如蟻般的農(nóng)人在田間忙活著,甲蟲一樣的拖拉機也在地頭穿梭著,發(fā)出一陣陣轟鳴……

  這,就是他賴以生存的土地!

  姚滿財在口袋里隨手一掏,低頭一看摸出的是那盒硬春紅梅(他不好意思,只裝了一盒),他猶豫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果斷地撕開了包裝,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出了一根,放在臉前細細端詳了半天,終于把它點著了。

  這煙一盒估計得5塊錢左右,姚滿財琢磨著,他媽的,這家伙就是有錢。這年頭,種小麥的不如種棉花的,種棉花的不如倒騰棉花的。哎!不過人家給的這個活也不錯,就是搭陪個人,又不投資啥,不怕賠了錢。應(yīng)了人家的事,就得趕緊處理好自己的家務(wù),這兩天先抓緊時間把麥子給種了,麥子雖然沒有棉花收益高,但畢竟省事呀,抽空澆上兩三次水就行了,不需要太多的投資。兩個娃也該做件衣服了,兩年了娃都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服,小雨可以穿云云的衣服,可云云總不能老拾掇她媽的衣服呀,好歹她都是高中生了,還有,老婆的止疼藥也該再買些了,斷的時間太長病要是加重了就更麻煩了,還有,眼看天氣是一天天涼了,老母親炕上的被褥也該換床新的了,鋪蓋了這么多年,早都變得又硬又沉,再在太陽下面曬都無法變得松軟了。唉,不管怎么樣,總算能掙下錢了,手頭再緊,這些現(xiàn)在都要辦。首先,回到家里面把那些擱置已久的筆墨紙硯找出來,寫上幾張招工廣告,然后,去鎮(zhèn)上。就這么辦!

  趙洋告別姚曉云后,一路疾蹬,沒多久就到了村口,正好碰見哥哥趙海的朋友葉運平也騎著一輛自行車從外面回來正要進村。

  “洋洋,你哥在家嗎?”葉運平臉上洋溢著興奮,手閘一捏,迎面就問。

  “不知道,我剛從學(xué)校回來。怎么,有啥事?”趙洋和葉運平也很熟,他和哥哥是自小同學(xué),初中畢業(yè)都一起不上了,兩家來往很密切。

  “好事!得給你哥親自說。走,到你家看看去?!比~運平腳下一蹬,飛奔而去,趙洋緊隨其后。

  在家門口,正碰上哥哥趙海要去地里接運父母親摘的棉花,趙洋便讓哥哥和葉運平說事,自己騎著車去了地里。

  葉運平進了屋,自己取了一個洋瓷碗,在水缸里舀了多半碗涼水,一口氣灌了下去,這才接過趙海遞過來的凳子坐下來。

  今天下午他去鎮(zhèn)上,在供銷社門口看見了一張招工廣告,說是金井鄉(xiāng)一個私人軋花廠招工人,一個月工資150塊錢。他和趙海去年在龍居鎮(zhèn)上的采購站干過幾個月,對這種活比較熟悉,私人工廠可能要累人些,但人家給的工資比采購站要高多了。他琢磨著這是個掙錢的好機會,便急急火火地來找趙海商量了。

  兩個年輕人自小一起玩大,又是一起商量的初中畢業(yè)后不再上學(xué)。這幾年,改革開放政策的迅速普及,讓村里不少的年輕人開了眼界,長了膽子,他們仿佛在一夜間對外面世界的認知一下子擴大了好多,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平靜的校園里已容納不下一顆熱血沸騰的心臟。趙海本來停學(xué)后想去參軍,卻在體檢的最后一關(guān)被刷了回來,葉運平呢,因為父親早逝,留下母親和妹妹,讓他無心在學(xué)校里讀書,卻也無法遠赴大城市打工掙錢。地里面的莊稼活不是他們所擅長的,他們也覺得這黃土地里刨不出來他們所想要的財富,兩個人就只能一邊干著農(nóng)活,一邊打著零工,時不時坐在一起,聊聊諞諞,說一說感想,講一講見聞,共同謀劃自己的未來。

  年輕人還是比較喜歡干這種活的。雖然軋花廠里整天機器轟鳴,纖塵亂飛,但他們還是覺得比在莊稼地里被太陽曬著舒服,一來掙得錢的多些,現(xiàn)成的也來得快,二來這里年輕人多,男男女女十來號人,大家說說笑笑,干活也不覺得有多累。軋花廠占地2畝多,坐東朝西,大門右側(cè)一排平房是門房、辦公用房和廚房。北面是存放籽棉的庫房,東邊和南邊的一長溜八九米寬的石棉瓦鋼結(jié)構(gòu)敞棚子,是用來軋花和打包的車間。

  葉運平和趙海有過軋花廠工作經(jīng)驗,相對其他人來說算是老手,分別被安排負責(zé)管理軋花組和打包組。軋花車間的女工多,附近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八九個人,戴著頭套、口罩和袖套,圍著兩臺大型軋花機忙碌不停。旁邊還有臺可以調(diào)節(jié)出棉寬度的彈花機,村子里面人需要做新被褥或是舊棉被胎清彈開松,都可以拿過來加工。

  有活干的時候機器轟轟作響,大家都緊緊張張,又戴著口罩,自然不方便說話,但稍微能有些空閑,這些女工們便扯下口罩,走到工棚外,呼吸上幾口清涼的空氣,抓緊時間聊上一會天。三個女人一臺戲,家長里短,雞毛蒜皮,絮絮叨叨沒個完。個別膽大的調(diào)皮的小媳婦還把話題引到周邊這些小伙子的身上。這不,這個叫蘭草的小媳婦開始笑嘻嘻地挑逗起葉運平來:“哎,葉大組長,你還沒說下媳婦吧?”

  葉運平是軋花組唯一的男工。小伙子瘦瘦高高,白白凈凈,各項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就是不太愛說話,尤其和不熟悉的女性。蘭草這么一問,雖然戴著口罩,但還是能看出他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扭頭剛要走,蘭草一把喊住他,

  “哎呀,走啥呢?姐給你說真的。”蘭草壓低了聲音,看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接著說:“咱們灶房那個姑娘,小芹,那是我小姑子。你覺得怎么樣?你要是愿意,包在姐身上!”

  幫廚姑娘耿小芹,在葉運平的印象中還是不錯的,人家會做飯,尤其做的南瓜面片他特別愛吃。小芹姑娘圓圓的臉蛋,一雙時常笑得彎成月牙的大眼睛,兩條粗黑的長辮子垂在飽滿的前胸,惹得廠里的小伙子經(jīng)常在私下里議論她,說身材豐滿的女子將來好生娃。

  家里面確實需要個這么樣的媳婦。但人家是否能看上自己家那光景呢?小媳婦家嘻嘻哈哈的說笑能當(dāng)真么?

  這件事對他來說也確實是個大事,所以葉運平在空閑的時候常常不由自主地思考這個問題。這一天早上,連下幾天的雨還是沒有消停,若有若無時不時地還會滴上幾點。10點多的時候,庫房積存的棉花都全已軋成皮棉打成包了,趙海所在打包組的幾個小伙子,除了一個嚷嚷著昨晚沒休息好,拿了幾條編織袋往棉花包上一鋪,外套往身上一蒙開始呼呼大睡外,其他的都圍在一起開始打起撲克來。軋花組的女工們則拿出納個半截的鞋墊、才織成一個袖子的毛衣,圍坐在一塊,一邊諞閑,一邊忙開手中的活計。葉運平融入不到嘰嘰喳喳的女人群里,也沒有心思去摻和打撲克,他給門房打了個招呼,獨自走出了工廠。

  深秋時節(jié)的田野咋看上去是蕭條的,尤其是在淅瀝的雨中,田野里的莊稼都收割得差不多了,間或有幾片玉米和棉花地,空空的枝桿還在頑強地挺立,執(zhí)著地守候著,但灰蒙蒙的天地間,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發(fā)現(xiàn)濕潤潤的土壤縫隙里,嫩嫩的冬小麥已經(jīng)開始露頭,一行行細細的綠線,淺淺深深,時隱時現(xiàn),遙看近卻無。

  希望,只是暫時蘊藏在土壤里,只要用心經(jīng)營,最終會收獲顆粒滿倉!

  出了廠門往北,便是草樹蒼茫的姚暹渠。葉運平剛剛走到跟前,一眼就看見渠頂上那個幫廚姑娘耿小芹正彎著腰,在草叢樹間走走停停,好像在尋找什么。這姑娘,也真是嘴饞,這草坡又濕又滑,這么難走,也敢抽空上來找酸棗吃?葉運平一邊思忖著,一邊踩著草小心地往上走,突然間腳下一滑,他趕忙抓住一根樹枝穩(wěn)住身子,低頭一看,鞋底上沾著幾片黑乎乎的東西。

  地地蔓!葉運平眼睛一亮。

  當(dāng)?shù)厝丝谥械牡氐芈?,其實就是地皮菜,一種真菌和藻類的結(jié)合體。夏秋時節(jié)的雨后,在姚暹渠的草叢里,這種東西如春筍般瘋長,遍地開花,簡直比酸棗還多。在這時令蔬菜逐漸淡出的季節(jié),地地蔓無疑是一種美味!

  耿小芹聽到響動回過身來,看見葉運平被握拽的樹枝灑了一頭雨水,衣服上也是花花點點,一雙好看的眼睛剛要彎起來笑,卻又不好意思地忍住了。

  “呀,是你呀,葉組長!這地濕路滑的,你怎么也跑到這里來啦?”耿小芹說著,放下手中的洋瓷盆,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絹遞給葉運平,“擦一下你臉上的水吧!”

  葉運平狼狽地搖了一下手,“不要緊不要緊!活都干完啦,我是閑的沒事,出來胡亂轉(zhuǎn)轉(zhuǎn)。叫我運平就行了,什么組長不組長的,還不都是給別人打工的?”

  耿小芹“撲哧”一下笑了,“頭發(fā)上的水都流到眼窩里了,你還客氣呢!”把手絹硬塞給他,“雖然都是打工,但是你懂技術(shù),靠腦子吃飯,而我們啥都不會,只能下死苦。”

  人家一片真心實意,葉運平不好再推辭了,他接過手絹,擦著頭發(fā)和臉上的雨水,看見耿小芹放在地上的洋瓷盆里已撿了近半盆黑軟溜滑的地地蔓。

  “你到這上面是來撿地地蔓的?我還以為你是來摘酸棗呢!”

  “下雨天的酸棗不好吃。我是見今天不忙,大家能有時間悠閑吃頓飯,就想著給大家改善一下伙食,捏個地地蔓胡蘿卜包子,這東西燒個雞蛋湯也挺好喝的。”

  葉運平臉上微微有些發(fā)燙,他原以為這姑娘是嘴饞的抽空出來找酸棗吃,不曾想她又濕又滑地爬到這上面是為了讓大伙能夠美美吃上一頓中午飯。按說一個幫廚小姑娘,一天只有2塊錢工資,主家買下啥就做啥飯,可她每次總是想著法子變花樣盡可能讓大伙吃得開心些,還費這么大勁撿地地蔓給大伙做“稀查”(方言:不常見的好吃東西),心中不禁對這個姑娘的好感又增添了好多。

  反正自己也沒事,葉運平便卷起袖子,和耿小芹一起在草根間尋撿起地地蔓。兩人一邊撿著,一邊聊些家常,這耿小芹父母早逝,她就跟哥嫂在一起生活,而葉運平呢,家里也只有母親和妹妹兩個人,妹妹與耿小芹正好同齡。相似的家庭背景讓兩個人產(chǎn)生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越說話越多,不覺間洋瓷盆就撿滿了。估摸時間也快12點了,葉運平便端著盆子,耿小芹跟在后面,兩人小心地下了渠,向廠里回。

  地地蔓好吃,但做起來麻煩。先要將地地蔓用水泡開,揀擇出里面的雜草,再用清水淘洗多次去除泥沙才能干凈。葉運平便把自己組的那些女工叫來,炒雞蛋、切蘿卜,粉條已經(jīng)提前泡好,和的面也發(fā)酵了,大伙七手八腳,搟皮的、包餡的,擺籠的,燒火的……,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地地蔓包子終于踩著午飯時間點順利出籠。

  吃了中午飯,淅淅瀝瀝又下起雨來。看形勢不可能再有人過來加工棉花,姚滿財便讓大家提前回家。本來正常下班時間是下午6點,但忙碌的時候經(jīng)常加班,今天沒有活干,加上現(xiàn)在天黑得早了,又下著雨,姚滿財考慮到還有好幾個女工,便決定在四點半收工,留下自己和門房老張守護工廠。

  葉運平回到家的時候,妹妹俊萍正在門洞里洗衣服。連著陰雨幾天,她終于有時間把家里的臟衣服都清洗一遍,卻苦于沒有地方晾曬,便在門洞兩頭扯了根塑料繩當(dāng)晾衣桿。葉運平騎了一路自行車,衣服上濺了不少泥點,俊萍便讓他脫下來換洗一下。

  吃晚飯的時候,葉運平發(fā)現(xiàn)母親和妹妹臉上都蕩漾著一種喜色,而且兩人不時還有眼神交流,似乎有什么好事在偷偷地樂。母親一個勁地給他夾菜,勸他多吃些。葉運平中午在廠里地地蔓包子吃得挺多,本來就不怎么餓,加上剛才在路上和趙海說好的要去他家。趙海要在年底前結(jié)婚,秋忙過后家里就開始慢慢收拾了,拾掇房間,找木匠做家具,他和趙海整天忙于軋花廠的活,又沒有個節(jié)假日,偏巧今天回得早些,葉運平便決定去趙海家看看有什么活能幫忙干干,因此盡管他心里有些疑惑卻沒有多想,吃了點飯就匆匆去趙海家了。

  回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多了,母親好像還沒有睡下,一聽見葉運平叫門就趕緊出來開了,迎他進來后,母親飛快地關(guān)了大門,卻沒有回她和妹妹住的南屋,跟在他后面,一起進了葉運平住的西廂房。

  15瓦的灰黃燈泡下,葉運平簡單地清掃完炕鋪,展開被褥后回過身,看見母親坐在炕角,還是在靜靜地看著他,笑瞇瞇地一動不動,仿佛是他剛出了一趟遠門,好久都沒有見了。

  “媽,怎么啦?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葉運平大腦飛速地旋轉(zhuǎn),猜想著發(fā)生了什么事,從母親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應(yīng)該不是壞事,他繃緊的神經(jīng)一下放松了。

  “沒……沒有事……”母親輕輕囁嚅著,明顯地欲言又止。

  葉運平把母親扶上炕,“媽,下雨天涼,你坐上去用被子蓋住。沒有事就沒有事,你想和我諞閑我就陪你諞一會。你靠在被窩上舒服些。”

  母親趕忙擺擺手,“不啦不啦,你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我也沒啥事,就是想…看看你……”

  葉運平“噗嗤”笑了,“哎,媽,咱們這不是天天都能見嗎?”

  “哎,是天天見面,可每天你晚上回來和早上走的時候還是不一樣的。一天要出現(xiàn)多少事呀?你天天都在長大!”

  “媽,你肯定有什么事要對我說,是吧?你就直說吧,把我都急的?!?p>  母親輕輕笑了,“哎,那我就直說了,媽也是心急得火燎火燎的。平娃呀,媽問你,你是不是在廠里找下對象了?”說著拿出一塊手絹來,正是耿小芹在姚暹渠上給他擦雨水的那塊,“萍萍在給你洗衣服的時候從褲兜里找見的,這上面的花花圖案一看就是女娃家用的。媽就是想問一下……”

  葉運平這才想起擦了雨水后,隨手把手絹塞進了自己口袋,就忘了還給耿小芹了。葉運平面皮薄,即使是在自己母親跟前,也不禁臉上一紅,他從母親手中接過那塊已經(jīng)洗凈熨干,疊的四四方方的手絹,“媽,人家只是見我淋雨了,臨時讓我擦一下,我忘還給人家了。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有合適的我會及時給你說的。媽,你看,也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我也瞌睡了?!?p>  “好,好!你看這娃,一說這事你就攆我走?!蹦赣H笑著嗔道,抬起腿下了炕,走到房門口,又扭頭說:“人家女娃要是能看上咱們家這光景,你就把她領(lǐng)回來叫媽看看,行吧?記著喔!”

  送走母親,葉運平上炕脫了衣服,拉滅了電燈,靜靜地躺在被窩里,卻沒有一絲睡意,母親的話語在耳邊一遍遍回響著,耿小芹的面容在眼前一遍遍跳躍著。他明白母親的心思,理解母親的焦急。好朋友趙海眼看也要結(jié)婚了,而自己父親早逝,母親拉扯他們兄妹二人不容易,他的婚姻,是家里的頭等大事,是母親最大的一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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