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珠簾濕羅幕4
盯著那傘極久,直到那男子消失,她才是將目光收回,這花,極為紅艷,又即使熟稔。很快她就是念道,這花不是別的,正是開在地獄中的那最為赤紅的花,唯一的花,曼珠沙華。
等著她滿身是汗的驚醒過來,見得到的就是頭上那繡著玉蘭的藍(lán)色紗帳,渾身黏膩的厲害。
撐著手從榻子上起了身,四周看看,竟是已經(jīng)點(diǎn)了燈。
指尖輕撫額角,看來自己睡了是有些時辰了。
開口正是要喚著儒風(fēng),卻是忽的發(fā)覺起,儒風(fēng)已經(jīng)病了,并不隨侍在側(cè),而那儒月亦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見著她也不知怎的,就是那般的害怕,仿佛她就是一洪水猛獸,就是要吃了她一般。
罷了,君言卿看著殿中那忽明忽暗的燭光,心下念著,罷了,這儒月這般膽小的性子,也是暫且的留在身邊,等到了出宮的日子,便是將她送出了宮去,再是多給著些銀子,為著她置上一個府邸,好生叫她過著下半輩子就是了。
別的,她也無需讓這膽小心性的人去做了。
可這之前,儒月并不是這性子的,還是膽子大的很,亦是敢出頭??蛇@不過是幾月的光景,雖是不曾隨時在側(cè),怎的就是成了這樣的樣子了。若不是,她從未了解過她了。
思慮過多了,君言卿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痛。
近日也不知是怎的了,總是覺得頭極為的痛,可每日這睡的時辰也是隨著多了起來。
看來仍是需要這太醫(yī)過來瞧瞧了。雖是她不想將這事兒鬧得太大,且最近父皇粘著母妃的緊,她亦是不可讓母妃處于那些女子的風(fēng)暴中央了去。她用著自己的名義喚了那太醫(yī)來給儒風(fēng)醫(yī)治,已然是鬧了些動靜了,此刻若是再叫了太醫(yī),怕是要成了某些人的把柄了的。
歷年的皇宮都是心計的上演之地,而這些女人也從未因的父皇的大腹便便而放棄了爭寵,或許她們愛著的,爭著的,搶著的,從來都不是什么父皇,而是他手中身后,那極為耀眼了的勢力和富貴罷了。
世上有幾人是為著自己而活,那些女人為著的除了自己,更多的也是自己的家族。
前朝后宮,看著母妃自己便是,從后宮的寵愛向來和家族都是扯不開來了的。
母妃當(dāng)時與她所說亦是沒錯,若不是她身后的泉族,那般心計的父皇是決計不會對著她所下手的。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
這些與母妃交心的時日,她亦是開始明白且是知曉了母妃當(dāng)年的心思。若不是已然有了她,母妃便不會入宮,亦是不會好生的活著的。
即使是與這母妃不甚交好的歲月里,母妃亦是對著自己百般關(guān)懷的。如今反著過來,她也不會因的一些小事兒,而讓母妃自己受的到那些女人的算計的。
只是,不知近日是她自己的敏感或是別的,總是覺得父皇與這之前有著極大的不同,別的不曾說,單單只是將著皇宮中所有關(guān)于鶴的擺件兒都是銷毀了的事兒,也就已經(jīng)極為的異常了。
君言卿看著院中簌簌落下的桃花瓣子,染著淡淡的粉色,在清朗的月色下,暈的極為的溫柔。就像她遇到顧煙波那夜星光一般,閃著極為溫柔的光。
看了那般多的話本子,戲折子,君言卿覺得人一生年少時可以遇到如此驚艷的人,卻不知是悲是喜了。
有人說,年少時若是遇到太過的驚艷的人,不見的是一件極好的事,要么余生都是他,要么只得余生都是回憶。
可君言卿此刻念著顧煙波,忽的開始覺得,或許就如話本子上說,一見郎君誤終身,不見郎君終身誤。顧煙波已經(jīng)是她人生中最為驚艷的人了,當(dāng)旁的人都是在尋這自己的少年郎時,她已然是遇到了。
而他們之間差著的,不過是幾分的緣分罷了。
緣分這二字極為的恍惚且渺茫,她只是愿得用著自己的追逐,最終是滴水可穿石的。
罷了,君言卿見著那隨著未曾關(guān)了的那扇窗子里透過綠色窗紗而入了室中的清風(fēng),卷著燭火,似是火舌一般,開始舔舐著周遭的空氣。
她覺得,此刻有些冷。
越是到了長夜未央之時,便越是覺得清寒孤寂。
皇宮啊,說著是她的家,可又實在算不得一個家。沒有溫情的家,還是得家么?宮中真心待著她的不過是母妃和著一個儒風(fēng)罷了。是了,儒風(fēng),這般夜里,雖是她已經(jīng)退了燒,可那一身的傷依舊是那般的猙獰,還是去見見她吧。也是不知這儒風(fēng)是怎的了,惹到了何人怎的就是得了那般的一身傷,即使是請了極好醫(yī)術(shù)的太醫(yī),可仍是會留了傷疤的。
畢竟是姑娘家,如是留了傷疤,雖是面上不曾說這些什么,可暗中仍是會覺得悲傷的。
隨意的披了外衫,君言卿就是去了一旁儒風(fēng)歇息的房閣。
本來儒風(fēng)不是住了這兒的,可這傷實在嚴(yán)重,而那本來住著的地方灰塵太重,也是不利于身子修養(yǎng)了的。才是批了著偏殿給她住著。本是要讓儒風(fēng)住了主殿的,可儒風(fēng)只是一個宮人的身份,實在是于理不合,才是幾番商議之后,定了這偏殿。
不過也只是暗暗的住著了的,若是讓他人發(fā)覺了便又是一個送到了別人手中的把柄了的。
出了主殿,頭上便是朗朗星空,泛著淡淡光華的星就是在這上頭漸漸的行著。肉眼幾不可見。披著夜色,君言卿極為小心的開了這偏殿的門,可仍是發(fā)出了吱呀的響聲。
這云殿雖是這宮中算的上是大的殿宇了,可這偏殿也是年久了些,終究是不得好生可用著的。
入了房閣,君言卿卻是嗅的到了一陣有些腥氣的味道,讓她不自覺的掩了鼻。
越是靠近了儒風(fēng)的床榻,這味道便是越發(fā)的明顯。
君言卿借著月光便是見到了儒風(fēng)極為蒼白了的臉,眉梢微皺,不應(yīng)是如此啊,那太醫(yī)用著的藥也都是極好的,先前儒月還是說這儒風(fēng)的傷口好了些的,怎的就是忽的壞的如此了呢?
君言卿有些不忍的掀了掀儒風(fēng)的被子,入目便是一大片的血紅,好似是之前才是縫合的傷口又是裂了開。可如今月上中空,正是深夜之時,如若此刻喚了太醫(yī)便又是一番好折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