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角弓不得控7
既然尊主如此說了,那這丫頭就算是泣血中人了,而入了泣血中的人,自然是要聽著他的號令了。且,這丫頭是否可以在泣血修習,也是要好生看著的,畢竟,泣血養(yǎng)的是殺手而不養(yǎng)廢物。
挽檀身影隱在夜色里,如鬼魅??粗切⊙绢^,目光冷凝,像是在看著一顆木頭,而這木頭是否可以雕刻,就是要看木頭自己的造化了。
月光灑下,琉璃瓦泛著淡淡的白。
一如她的臉。
她覺得,自己可能活不到明日了。今晚的月極為皎潔,是否就是來送著她走的呢。
是否,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可以解脫了?她就再也不用日日的漿洗這些太監(jiān)衣服,日日遭著嬤嬤的毒打,吃不得飽飯,嘗不得新鮮了?見著底下那模模糊糊隨著風而胡亂的動著的樹影,像是精怪,一點點吞噬著她的意志,她似乎都已經(jīng)瞧見那死去的母親正在一步步的向她走來。她的瞳孔也是漸漸的渙散,逐漸空無一物。
屋內(nèi),嬤嬤的鼾聲如雷,卻也將她從思慮中喚醒了來。
她慢慢的回了頭,看著嬤嬤所住的屋內(nèi),那是這冷宮里最為好的一間房,有著床,有宮里娘娘們剛?cè)恿说腻\被,還有著良妃娘娘新賞下來的桂花糕點。
而桂花糕的香氣,仿佛透過了青色的紗窗傳到了她的鼻尖。
用力的嗅了嗅,她眼里迸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光彩,她要活下去。要把這些曾經(jīng)欺辱過她的人,狠狠的踩在腳底下,而不是自己悄然的死在這冰冷的夜里。
悄悄的,她取了那偌大水盆中那有著臟污的太監(jiān)衣服,悄無聲息的一步步走向了屋內(nèi)。
月光依舊灑著,她一步步走著,看著雜草叢生的院落,衣服很長,她拖著這衣服,衣服的衣擺染上了許多的土,而她渾然不覺,她覺得自己的手冰冷,緊緊握著,卻還是朝著那屋子里走著。
影子落在青石板上,似鬼如魅。
她要活著,要好好的活著,所以這個嬤嬤她必須死,必須死。
她念叨著,就是輕手輕腳的開了門,月光浸入屋子,照的一室明亮。嬤嬤的鼾聲如雷,正是睡的極好,床上的錦被因的睡覺姿勢的問題也落了下來,身上只著單衣。
她瞧著老嬤嬤如皺紙一般皺巴巴的臉,好似看到了母親。母親死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可母親永遠都是溫和的,而這嬤嬤卻永遠都是舉著鞭子的。
目光觸及墻上掛著的鞭子,鞭尾處還滴滴的落著血,那是她的,也就是這老嬤嬤適才打了她所留下的。背上的傷口依舊泛著痛,皮肉卷著,分外猙獰。
她看了看老嬤嬤又是瞧著那染了臟污的太監(jiān)衣服,終于下了狠心。
月光依舊皎潔,可人心皎潔與黑暗不過一念之間。
每個人都想要改變,改變自己所在居的情境,急些的就是急功近利,慢些的,就是懦弱無能。這之間沒有界限,也沒有善惡之分。善與惡也不過只是一念之間而已,而界限也是極為模糊的。
不過是活著罷了。
她跌坐在泥地里,看著老嬤嬤拼命的掙扎,卻絲毫不能掙脫那鞭子和衣服的禁錮,就那樣冷冷的看著,帶著無限的恨意。她恨,恨老嬤嬤的鞭打,恨不公的人生??伤钟惺裁捶ㄗ樱坏迷诖颂幥浦?,瞧著老嬤嬤一步步的走向死亡。漸漸的,呼吸聲淺了,那擾人的鼾聲也是止住了。
可她卻哭了,看著嬤嬤已經(jīng)不再動了的身體,用鞭子捆著蒙在她身上的太監(jiān)衣服也不再隨著嬤嬤的呼吸而一上一下。可她卻哭的很厲害。
她取了那放在已經(jīng)缺了一條腿的八仙桌上的桂花糕。桂花糕早已冷掉了,而她也不管什么和著淚就是將這桂花糕咽了下去。桂花的香氣瞬間就充滿了整個口腔,她機械的吞咽著,任由這冷硬的糕點劃過自己的喉嚨,仿佛就只有這樣的痛意才是可以告訴她,她還活著,還活著。
挽檀就一直在這漆黑靜謐的夜里冷眼旁觀著。
會權(quán)衡利弊,就不是無可救藥。亂世也好,盛世也罷。底層的人尤其是女人,想要活下去,只有兩種法子,要么出賣自己的肉體,要么就是出賣自己的靈魂。更多的選擇了前一種,可有著不屈的選擇了第二種,變得狠心卻也是另一種美好,最起碼活得更加的恣意了。
瞧著那女孩蜷縮在角落里哭著的樣子,挽檀好似瞧到了之前的自己。
泣血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去殺人。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染了血,當他拿起劍,殺的第一個人,血還是溫熱的就灑在了他的臉上?;厝ブ?,他哭了,亦是這般蜷縮在角落里,渾身的刺。
可漸漸的,他釋然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更何況他所殺了的都是罪有應得之人,早就該死,他不過是順應天意罷了。所有人都說泣血是魔,殺了太多的人,可只有他們這些真真取人命的鬼,才最知曉這其中到底何為真,何為假。
論殺人之多,染血之厚,世上哪件神兵利器都是比不過天機門的凌云笛。偏生這就是世人眼中最為英雄豪杰的神圣之地??刹皇侵S刺。
瞧著時辰亦是不久了,天也是要明了,挽檀就從黑夜中走了出來。
推開了那扇門,他就瞧到那女孩狠狠的眼神,可她自己因為太過的殺人恐懼連著腿都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
就像是一只瀕臨死亡的小獸,仍舊狠狠的呲著自己鋒利的牙齒,盡管這牙齒已經(jīng)被磨平,早已不具備任何的攻擊力。
“我會救你?!蓖焯蠢淅涞恼f著。繼而又是瞧見了這女孩一直握在手里的哨子,眉梢皺的有些緊。
泣血的東西落在了宮里,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尊主所留下的。尊主前些日子也是在這宮中呆著的有些久了,這可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兒。
“你?!本璧难劬η浦@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彌漫了恐懼。聲音破碎著,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他看到了,那這之前的一切他都是看到了。那他會怎樣,會送她去刑司?他適才說什么,救她?為何,不過萍水相逢而已。
挽檀看著這女孩,不過只是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這女孩就已經(jīng)和之前的她判若兩人了。鮮血,實在是一個叫人驚醒的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