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
桂嬤嬤渾濁的眼里驟然迸發(fā)出了極為深厚的恨意。
“沒想到這丫頭倒是和她的母親一般是個不叫的狗?!惫饗邒哒f著,邊是揉著已經(jīng)皺成一團(tuán)的帕子。這事兒實(shí)在是有些大了去,人都是死了,還有什么可說的。小太監(jiān)又是將著院中細(xì)細(xì)的搜羅了一個遍,仍是不見著半分的人影兒。漸漸的就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他也不過是想要從桂嬤嬤這兒知曉些什么宮闈應(yīng)當(dāng)注意的那些極小的事兒,倒也不至于讓自己這般疲累的。
“嬤嬤,實(shí)在是沒有人影子的。哪里會有人可以逃得出這層層圍困的皇宮的,嬤嬤怕不是記錯了人?!毙√O(jiān)說著,面上已經(jīng)是有了幾分不耐,只是他掩蓋的極好,加之現(xiàn)在的桂嬤嬤心里有鬼,亦是不曾瞧的出來。
難不成真的是有些什么神仙般的人物,竟是可以在這宮中來去自如。
她可是極為確定這丫頭當(dāng)時(shí)是在這冷宮里頭的,冷宮也不過則會和麻雀大點(diǎn)兒,還能逃到哪里去??磥磉@樣子,就是有著貴人相幫了。
這事兒,也就只得到此為止了。
宮里有著多少到此為止的事兒,不是糾察不出來,只是不可在繼續(xù)的糾察下去了罷了,有的時(shí)候知曉的東西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兒,而是進(jìn)了地獄的開始而已。
“罷了,還是將這嬤嬤的尸體好生的處置了吧?!惫饗邒哒f著,那這帕子掩了鼻子。這會子正是春夏之時(shí),尸臭的味道也已經(jīng)開始聚集了起來,變的味道有些難聞了的。
“是?!毙√O(jiān)們低聲應(yīng)著,就是抬著這尸體要去了亂葬崗。
亂葬崗的人,不需要有姓名,不過就是席子一裹,然后隨手一丟罷了。
腐肉生蛆,遍地的臭氣,野狼在極為深的林子里隱藏著,嗅著生人的氣息,眸子泛著冰冷陰狠的青色,臥著身子,卷著黃土,伺機(jī)而動。
“真是一個破事兒,怎的就是輪到了咋們的身上了。那桂嬤嬤真是以為自己是什么主子呢,對著咋們吆五喝六的?!币粋€小太監(jiān)抱怨著,捂著鼻子,身子恨不得離著這泛著酸臭的尸體多遠(yuǎn)去幾分。
“咋們不就是做著這個的么?!备呤莸男√O(jiān)說著,左臉上的疤痕有些猙獰。
他們這些小太監(jiān)想要向上爬,就必須要遇的到貴人,而這貴人哪里是這般好遇到的。聽那些說書人所說的,千里馬易得,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若他是這千里馬,有著千里的野心,卻沒得那伯樂,一切不過是白白的去做著而已。
伯樂,是需要他們自己去尋著的。而這最近的一顆高樹就只是剩下了這個桂嬤嬤,人啊,還是要低下頭,才能好生的去尋著了這升遷之路,他要的從來不是什么片刻的歡愉,而是這千里的長路。眼下怎樣無所謂,都無所謂,他望了望天,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得到她所想要的東西了。
這點(diǎn)東西,又算得上是什么。
連著男人的尊嚴(yán)他都是可以輕易言說放棄,更何況這些不過是低頭就是可以的都了的東西了。
將著那裹著尸體的席子直接的扔到了亂葬崗,然后又是把這有著灰塵的手撣了撣。那個小太監(jiān)還是好生的抖了抖,然后極為嫌棄的啐了口吐沫。“呸,真是晦氣?!?,都說這亂葬崗晦氣極重,還是不可多呆著的。他們就是走了去。
走了沒有幾步,那個小太監(jiān)有些恐懼的對著那個高瘦的太監(jiān)說著:“是不是有狼嚎?”邊說著,邊是瑟縮著,左右瞧著。這地方可是陰氣極重的,雖是說著青天白日的,但還是可能會有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蓜e就是這么慘,直接就是遇到了的。
“狼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备呤莸男√O(jiān)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蔥蔥郁郁的林子深處,睜著一雙雙深綠色的瞳孔,泛著幽幽的光,它們敏捷的身軀,極慢的行者,極為嗜血的走著。
樹葉被踩到的沙沙聲,在清晨的微醺里,顯得格外清脆和恐慌。
“快走,快走?!蹦莻€膽小的太監(jiān)說著,牽著那高瘦太監(jiān)就是走了去。
這什么鬼地方,他可不愿多呆,要不是為著可以從桂嬤嬤那兒得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他才不會去著這地方的。
“有什么可怕的,早晚我們都是這樣的下場的?!备呤莸奶O(jiān)說著,深邃的眸子里泛著幽冷的光,就像適才林中的惡狼一樣。
狼,有著極為隱忍的性子,他也可以忍著,一直到了真真做到了極高的位子上,或許才是會放了心,或許,永遠(yuǎn)都不會放心。
那個小太監(jiān)瞧著身后的亂葬崗,尸首堆成堆,泛著腐爛的臭氣。
他說的,是對著的。
他們這些太監(jiān)從一開始就是身不由己的,除了往上爬,就再也沒了別的法子。可就算是到了最高處,也難保不會掉了下來。隕落的痛,極痛。
他們求著的只是生前富貴,至于這死后的哀榮可是永遠(yuǎn)都不可求的。奴才都是下等的東西,沒有人會真真的把他們當(dāng)做人的。
“想要爬上去,就只得順著藤走,人呢,重量肯定是在著的,是以就只得去選擇了可以承受了你重量的藤去爬。而這桂嬤嬤,如今正是適合我們的重量。順著她這藤走了上去,如何左右,不過是你的一念之間的?!备呤莸奶O(jiān)說著,眼中泛著幽冷的光。
“是?!蹦莻€小太監(jiān)瞧著這高瘦的太監(jiān)說著,抬眸,迷蒙的眼里多了幾分的色彩。
本是覺得入宮為太監(jiān)是一個極為讓人屈辱的事兒,直到遇見了他,提拔著他,他才是可以在這宮中活下去。不然,就那些發(fā)霉的饅頭果腹的他,怎的會有著這等的本事兒爬到現(xiàn)在的地位的。
都說宮里沒有真心,從他當(dāng)成了太監(jiān)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自己所謂悲涼的結(jié)局,而果然才入了宮就是收到了那些年太監(jiān)的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