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魚肚般的天還未迎來那團(tuán)象征光明的火。
無雙就已經(jīng)梳洗整理完畢,站在了鴉雀無聲、并無行人的獨孤府正門之外。
無雙抬頭,望了一眼頭上的天空。
現(xiàn)在的天空,就像此時站在府門口的無雙,難得的一片空白,連該去想些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會算計,也不會獻(xiàn)媚。多少年來,平平淡淡的,躲在這府中不為人知的一個角落里,難道有什么不好嗎?
昨夜徹夜未成眠的無雙,是縣令府的二小姐,許下的豪言壯志,也屬于獨孤二小姐。
今日的無雙,卻是一個將初赴青樓、被父母拋棄的,在外人看來,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姐。
呵呵,她不配有這些雄心,也不配有絲毫的傲慢。
因為,除了這廣袤的天空,還在庇護(hù)著無雙,這世間,又還有誰,會來庇護(hù)天空呢?
當(dāng)然,可能是老天足夠強(qiáng)大,根本不需要誰的庇護(hù)吧。
無雙抬頭望著天,天是空洞的,正如無雙現(xiàn)在的內(nèi)心。
“小姐,上車吧。”絲月小聲對無雙說著,害怕驚擾無雙此刻內(nèi)心的遐想,但無論如何,終歸是打攪了。
無雙轉(zhuǎn)過身去,正對著縣令府早已關(guān)閉的大門。
“是啊,走吧,他們像丟垃圾似的把我們丟出來,沒什么好留戀的,走吧。”無雙緩緩地說,像是在回答絲月的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只有無雙知道,她這是在告誡自己,從今以后,自己與獨孤家,再無瓜葛。
絲竹上前,扶著無雙上了府邊街角,一輛府里平時用來運菜蔬的騾車。
“小姐小心,沒有馬車,夫人……”絲竹說著,連忙改了口,“曹氏只給咱們準(zhǔn)備了騾車?!?p> “也罷,走吧。”無雙淡淡應(yīng)了,從話語中可以聽得出,她心中的無奈與感傷??墒牵呠囈埠?,馬車也罷,難道,被送去的地方,會有所改變嗎?
無雙自嘲地?fù)u了搖頭,緊緊裹住身上那件半新半舊的鵝黃色絲綿披風(fēng),抵御著無處不在的春寒料峭,向那三百里之外的長安城清荷樓,晃晃悠悠地駛?cè)ァ?p> 若是一路順利,也需要整整五六日吧!
無雙閉目,依靠在那四處漏風(fēng)的騾車側(cè)壁上,隨著騾車的晃悠,神思漫游,養(yǎng)起了精神。
據(jù)聞,這清荷樓在長安,是楓家開的。楓家,在長安四大家族中,排行第三。
楊、柏、楓、秦,各個水火不容,卻又各自威震四方,不容小覷。
因此,世人謔稱“楊柏楓清,樹大招風(fēng),是禍?zhǔn)歉#魅俗郧蟆?。雖不甚形象,但其間瓜葛,倒也可見一斑。
騾車晃晃悠悠行了四日,眼見著還有半日,便可入得那繁華的長安城內(nèi)。無雙的心,也漸漸莫名地開始緊張起來。
她瞧了瞧天色,尚是酉時未到。照著眼下的腳程和速度,估計明日正午,應(yīng)該能順利到達(dá)那清荷樓。
瞧著連續(xù)顛簸了四天四夜,早已風(fēng)塵仆仆、灰頭土臉的絲竹絲月,還有那不敢言一聲勞累、充作車夫的小廝小順子,無雙決定,今兒個一定要找家客棧,好好休息一番,免得明日進(jìn)城,被人笑話,丟了顏面。
小順子和絲竹絲月聞言,皆是一喜,今晚,總算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騾車在長安城外三十里處的一個小鎮(zhèn)上,停了下來。
無雙本來以為,這樣的一個小鎮(zhèn),頂多也就是個幾百人的小鎮(zhèn)罷了。
卻不想這小小的潛龍鎮(zhèn),卻是人來客往,無比熱鬧。問了鎮(zhèn)上前面兩家看上去簡樸些的客棧,皆是答曰客滿。
沒辦法,只好問最后一家看著華麗不少的悅來客棧。
那店小二瞧著這主仆四人,行囊寒酸,衣衫樸素,那中間看似主子的無雙,又是蒙著面紗,瞧不清長相,但看著衣衫,卻是半新不舊,且是坐著那騾車而來,心里自然鄙視。
小二不耐煩地看了看那打算住店的無雙,冷冷道:“對不起,小姐,如今這客棧里,只剩下天字號一間獨院的上房了!食宿在內(nèi),一個晚上三十兩銀子!”
無雙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都說長安米貴,居大不易。
這三十兩銀子,是自己整整半年的月例,而在華陰縣城,亦夠那小家小戶,足足一年的衣食開銷了。
如今自己還未入長安,只是一個晚上的住宿費用,卻要三十兩銀子,這怎不叫從未出過家門,荷包中只要區(qū)區(qū)百數(shù)兩銀票防身的無雙,聞言一驚!
那店小二瞧著無雙沉默不語,面色已是不耐:“小姐,這間上房,你到底要,還是不要?”言下之意是:你愛住不住,不住趕緊走人,免得擋了我做生意。
無雙正待說話,聽得外面人馬喧嘩之聲,身側(cè)突然冒出一錦衣華服男子,湊上前來,手中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往那烏漆漆的柜臺上一甩,大聲喝了一句:“小二!這間上房爺要了!”
小二抬眼瞧見那男子,正要驚呼出聲,被那男子一個眼刀橫掃,立刻乖乖閉了嘴,滿臉惶恐諂媚地雙手接過銀票,呆呆看著那錦衣公子,準(zhǔn)備順勢而為,靜觀其變。
無雙正背對著那錦衣男子,瞧見柜臺里那小二的做派,卻是氣急,杏目圓瞪。明明是自己還在猶豫,這廝怎就如此不講道理,搶了自己的住宿!
無雙雖然看著軟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可骨子里,并不是好欺負(fù)的。
她雙眉一蹙,側(cè)目看著那店小二。見那本來惶恐的店小二,突然像是開了竅一般地雙眼發(fā)光,猶如看見了大金主般無比熱情地喊著:“好勒!爺!您來了?這次要住宿幾日?。课疫@就親自帶您前去!”
無雙瞧著這兩人一唱一和,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樣子,實在忍無可忍,直接就上前一步,對著那一臉諂媚的店小二,低低喝了一聲:“小二!這住店打尖,總有個先來后到的理吧?”
聲音婉轉(zhuǎn),如出谷黃鸝,又如林間夜鶯。
那錦衣公子與那店小二,聞言俱是一驚,不由齊齊側(cè)目,看向無雙。
小二那收下銀票的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之中,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灰頭土臉卻雙眼不怒而威的小女子。
燕居綠沙州
吼吼,某騷包男第一個出場啦!至于是否是男一,這個大家自己猜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