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四章 秀州
自古語：蘇湖熟，天下足。在土地畝產(chǎn)量普遍兩三石左右的時期，太湖流域的蘇、湖、常、秀四州的畝產(chǎn)，達到了驚人的五、六石，是普通土地產(chǎn)量的兩到三倍，如此驚人的畝產(chǎn)量，加上四周之地正處在長江三角洲，毗鄰宋朝對外海貿(mào)聚集點之一的杭州灣，使得這里的百姓生活普遍優(yōu)于其他地方。
生活在此處的人本應(yīng)衣食無憂，安享富足生活，可是，隨著蘇州建起了蘇州應(yīng)奉局，百姓的噩夢也隨之開始。
花石綱是宋徽宗趙佶發(fā)明的一種徭役，宋徽宗趙佶命令成立蘇州應(yīng)奉局，命令應(yīng)奉局的人員專職在東南之地搜刮各種奇珍異石，把這些奇珍異石用大量的勞力運送到汴京，建造一座不下于神話傳說中道家的三十六洞天的福地：墾岳。
應(yīng)奉局的之人獨立于官府之外，直接對皇帝負責(zé)，儼然是到東南之地辦皇差的欽差，拿著雞毛當利劍，對東南之地的百姓，索要錢谷，強加民役，掘墳毀屋，鑿壞城郭，把整個東南之地弄得烏煙瘴氣，哀鴻遍野。
但凡誰家被認定為有奇石，便開始帶人去翻地三尺，砸墻搗屋，拆門抬石，附近百姓還要為這些辦公的人出運輸費用，供他們運送奇石，再加上各層官吏貪贓受賄，趁機敲詐，花石綱之役，流毒州縣者，達二十年，無數(shù)中、小型家庭為之傾家蕩產(chǎn)，賣兒賣女，四處逃難。
秀州，處在長江和黃浦江入海匯合處，北界長江，東瀕東海，南臨杭州灣，秀州人不憂凍餒，頗務(wù)農(nóng)務(wù)，風(fēng)俗淳秀，尤慕文儒，文賢人物如過江之鯉，前后相望。
秀州華亭縣城內(nèi)，一條街道上坐落著一座占地頗廣的府邸，此刻，臨街的院墻翻倒大半，院墻上的磚石雜亂地倒在院內(nèi)，本應(yīng)是整潔有序的大院中，猶如被颶風(fēng)刮過一般，花斷草折，僅余寸許根莖露在外面，顯示著它們曾經(jīng)存在過。
幾個黃土裸露的大坑，有序地分布在廣闊的院子中，那里曾經(jīng)是有序栽種的各種樹木，此刻卻只留下了被淺薄黃土覆蓋的坑洞。
一片狼藉的庭院，顯示著其主人必定是近期遭逢大變。
在凌亂的院子深處，二十余個打扮的花里胡哨的潑皮無賴，依著棍棒，拄著刀叉，圍在院中那個緊緊關(guān)閉的客堂大門前。
這群潑皮的人最前頭，是一個身穿錦衣華服的青年，頭插一朵嬌艷紅花，正在叉腰戟指，對著緊閉的大門辱罵連連，穢言污語不堪入耳。
大門的后面，空蕩蕩的大堂，家徒四壁，連一套桌椅板凳都沒有，空蕩蕩的墻壁上一哥哥方塊的新舊印記，證明墻壁上不久前曾經(jīng)掛著一些書畫。
大廳中站著三個人，一個面容憔悴的老婦被一個老仆攙扶著，兩人都是滿臉驚慌地看著大門，唯恐外面那群氣焰囂張的潑皮無賴沖破大門沖進來。
擋在他們兩人身前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青年，手中提著一柄鋒銳長劍，一張俊俏的臉上紅紫一片，赤紅的雙目噴射出洶涌的怒火，好似要把那扇大門以及外面那群潑皮全部燒成灰燼，聽到外面的潑皮越罵越難聽，扭頭對著老婦怒聲道：“娘，讓我出去把這幫禽獸砍成肉泥，孩兒實在咽不了這口氣?！?p> “二郎，你千萬不可出去，外面那些畜生就是為了激怒你，好抓住我們的把柄，小五子已經(jīng)去找唐小官人了，唐小官人馬上就會帶人過來，到時這些無賴自然會被唐小官人驅(qū)散，二郎你權(quán)且再忍一時?！?p> 聽了老仆的話，那青年不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胸中的怒火一下被點燃，大聲怒喝道：“忍忍忍~我要忍到何時？這群畜生都打上門來了，你還讓我怎么忍。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把這幫畜生砍成肉泥，大不了我一命抵一命~”一通怒吼，臉色青紅不定的青年提起利劍便往們外沖去。
老婦猛然跨前一步，死死拉住青年的衣袖，大聲哭道：“蔚兒，如果你想把娘逼死，你現(xiàn)在就出去，你爹被人害死了，大仇未報，你大哥劉赟音訊全無，娘在世上就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娘一個老婆子也不愿再茍且的活著？”
看到一夜白發(fā)的老母親眼中那悲戚、無助，劉蔚猶如刀割，“噗通~”一下子跪在老婦面前。
青年叫劉蔚，劉家在秀州雖然算不上豪門，但在華亭縣也是數(shù)得著的大戶人家，當家的劉多淼善于經(jīng)商，生意做得頗大，是秀州有名的大糧商之一。
可惜，自從后院那塊奇石被應(yīng)奉局的人知曉后，他們家的噩夢就開始了。
若他們家那塊只是普通的石頭，官府拿去也便罷了，他們絲小，惹不起應(yīng)奉局的人。
可是偏偏這塊石頭有著重要的“使命”，劉多淼夫妻成親多年，卻無所出，一家人到處去求醫(yī)問卜，幾年來毫無進展，后來一個路過的游方道士為他們出了個主意，讓他們?nèi)ヌ炷可?，取一塊成人高的靈石，埋于后院之中，只余尖角露在地面，取意靈胎破土。
兩人聽后，只是死馬當活馬醫(yī)，沒成想，第二年便真的誕下一子，這下兩人可是高興壞了，對著與那個道人的話語深信不疑，沒過兩年，兩人又添了一個幼子，一家人可是把那塊石頭被當做祖宗一樣祭拜，那道人說這塊石頭是兒子的長命石，不許任何人破壞，劉多淼夫妻偷偷把石頭藏起來，不允許任何人談?wù)撿`石的事情。
可是，此事還是被應(yīng)奉局的人得到了信息，劉多淼為了保住這塊靈石，只好破財消災(zāi)，每年都給應(yīng)奉局供上巨額的保管費用，幫助“圣上”管理御用靈石，才得以暫時保下這塊石頭，代價是每年都要向應(yīng)奉局繳納巨額費用，憑借劉家的糧食生意，根本頂不起如此消耗，劉多淼一咬牙，決定嘗試走海路貿(mào)易。
沒想到，他們的船隊在海上遇到了血鯊海賊的襲擊，最終人船皆沒。
當劉多淼遇難的消息傳來，劉家的天一下子塌了下來，劉家的商鋪頻發(fā)事故，商鋪接連出事倒閉。
先是應(yīng)奉局的人上門要求他們繳納第二年的巨額的看管費，他們拿不出來，應(yīng)奉局的人直接拆墻毀屋，不僅把那塊靈石挖出來強行運走，還把他們家中各種花草樹木全部挖走。
隨后，跳出來無數(shù)的債主上門來討債，虧得劉多淼長子的結(jié)義兄弟唐盛出面，把那一眾債主打發(fā)走，但是依然有一部分債主不賣唐小官人的帳，把手中的債款全部交給了劉家以前的對手。
外面那群人就是他們競爭對手家的兒子，以前劉赟在時，乖的像狗一樣的存在，現(xiàn)在卻跳出來對他們孤兒寡母百般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