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清點頭,將外套和公文包交給仆人后,他看著蘇梨的氣色不錯,問道:“吃過飯了嗎?”
蘇梨說:“還沒。”
蘇文清今天在外應酬,沒在家里吃飯,此刻回來時天色已深,早就過了飯點。
他問蘇梨為什么沒吃晚飯,蘇梨如實說道,晚飯時她不在家,在外沒顧得上吃飯。
“去哪了?”
蘇文清如此問著,語氣不是質(zhì)問,而是關(guān)心。
自從這次蘇梨受傷以來,他對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改變許多。
“我……”
蘇文清打斷道:“別站著說話了,我讓張媽煮碗夜宵給你,來我書房邊吃邊聊吧。”
蘇梨聽話的點點頭,蘇文清扶著她邊走邊說,道:“身體好點了嗎?”
“好多了,就是傷口近來有點癢,總想撓?!?p> 蘇文清說:“傻孩子,癢就是傷口在愈合,你千萬別用手撓……”
“身體養(yǎng)好了可以去外面走走,但是一定要讓家里人跟著。”
不同于以往的禁足,此時蘇文清倒是很大度的愿意讓蘇梨出去蘇家。
他的轉(zhuǎn)變其實也是被顧景抒說動的……
蘇文清想通了,一味地讓女兒與外界隔離,這種捆綁式的保護反而會害了她,對她的恢復弊大于利。
蘇文清做好了放手的準備,他的女兒不能像玻璃娃娃一樣脆弱,要堅強的面對一切,才能成長。
到了書房后,蘇文清讓蘇梨坐到沙發(fā)上,他從辦公桌的抽屜里取出一個綁著蝴蝶結(jié)的鐵盒子,里面裝的是整整一盒的巧克力酒心糖。
他遞給蘇梨,說:“這個牌子就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那時你正在換牙,你媽不讓你多吃,你就又哭又鬧?!?p> 蘇梨捧著那盒巧克力說:“父親竟然還記得?!?p> 蘇文清輕輕嘆口氣,說道:“歲月不饒人,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長大了……”
“你現(xiàn)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沒人會管你了?!?p> 蘇梨打開了鐵盒,她剝開糖紙,將曾經(jīng)夢寐以求的糖果放到嘴里,慢慢的嚼著。
酒心糖是一如既往的酒香濃淳,可是卻遠沒有記憶里那樣好吃了。
可能是她的口味變了,曾經(jīng)喜歡的也不再喜歡了。
這么多年蘇文清一直在外奔波,對家里的子女疏于管教,不同于普通父女,他和蘇梨之間的關(guān)系更是冷淡。
他甚至將蘇梨當做男孩子一樣粗暴的對待,不是責罵就是批評,從未關(guān)心過她的成長……
蘇梨是幾個孩子里長得最像大太太杜夢嫣,性格又最像自己的女兒,他本最疼愛她,卻不知該如何表達父愛。
他從小到大沒有管過蘇梨一切,卻又想她一切都要服從于他,蘇文清對蘇梨的過往與“暴君”無異了。
現(xiàn)在,蘇文清想要彌補這么多年對女兒的虧欠。
他是不善言辭的男人,他不會用言語懺悔他有多么不盡責任,只能從行為上盡可能的彌補。
他為蘇梨買來以前愛吃的東西,愛看的書,愛穿的衣服,可卻忘了蘇梨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她現(xiàn)在不再需要那些東西了。
“父親……”
“怎么了?”蘇文清見蘇梨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有什么話盡管對我說,我不會再責罵你?!?p> 蘇梨捧著巧克力糖盒,手指捏著鐵盒的邊緣,那塊冰冰涼涼的鐵皮也被她暖熱了。
她終于開口說道:“我確實有話想對父親說,我不怕會受到責罵,我只怕父親會生我的氣?!?p> 見她不好開口,蘇文清便替她說。
他問道:“是不是關(guān)于李淮南的事情?”
蘇梨一時有些驚訝,隨即便明白了,她在府中的一舉一動,父親不會不知道。
她今天下午去了哪里,找了誰,做了什么,父親也不會不清楚。
蘇梨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承認道:“是,我要同您說的正是李淮南。”
“父親,我喜歡他?!?p> 蘇文清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提起李淮南的名字便暴怒,他懂得了克制。
他問蘇梨:“你喜歡他?你知道他的身世過往嗎?”
“他的身世過往,燕城里每個人都知道,可是真正了解他的卻不多。”蘇梨說。
“你了解他?”
“我正在了解他啊……我知道他很善良也很勇敢,命運對他不公,可是他仍舊頑強的活著,而且,他為了我,可以孤身犯險,”
蘇梨微笑著跟蘇文清聊著自己的意中人,此刻的氣氛倒是像促膝長談的交心父女了,蘇文清也生不起來氣了。
蘇梨說服蘇文清,她看中的是李淮南的人,而不是他的身世,他的身世他是無從選擇的。
總之,李淮南在她心里是千好萬好,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她不理會那些流言蜚語。
蘇文清與督軍許元朗有交情,關(guān)于許家上輩人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一些。
平心而論,人人都說李淮南是輕賤的私生子,可這并不是李淮南的錯,而是上代人造的孽根。
蘇文清說:“姑且不論他的身世,你說你信得過他的為人,那我再問你,他喜歡你嗎?”
“自然?!碧K梨胸有成竹
蘇文清又問:“那他有親口說過喜歡你嗎?”
嚴格來說,李淮南并未親口說過自己喜歡蘇梨,只是蘇梨問了,他便點頭了。
“我喜歡你”四個字,還未從他口里爽朗自然的說出過。
見蘇梨遲疑,蘇文清也明白了,這段感情像是蘇梨主動的多些。
他說:“男人不開口說喜歡,就不是真正的喜歡?!?p> “不,他雖然有時對我有所躲閃,可我覺得他是喜歡我的。”
蘇梨有些皺眉,語氣間不似往常一般堅定。
蘇梨說李淮南只是羞于表達,才沒有將喜歡二字明確的表達出來。
蘇文清說:“你父親我也年輕過,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在想些什么。”
“你覺得男人對你好,能讓你開心,可就是不承認喜歡你,你以為他是忠厚老實不會說巧話,可男人哪有老實的呢?”
“他要是真的喜歡你,肯定會立刻讓你知道,絕對不會遮遮掩掩,也不會讓你患得患失。”
又說:“若不能讓你明確的感受到他對你的愛意,那他對你是另有所圖罷了。”
蘇梨沒想到一向嚴苛的父親會與她討論男女愛情,她有些意外。
此時像是小學生一樣,聽著蘇文清的訓誡,沒有任何反駁。
“你是我的女兒,任何事我都不想讓你吃虧,也怕你會被別的人給騙了。”
“李淮南不會騙我的?!碧K梨說。
“那梁珞雨呢?你以前喜歡他的時候,能料到他有一天會騙你嗎?”
蘇文清竟然說到了梁珞雨,她表情有些抗拒,說道:“我和梁珞雨……算我年輕識人不清……”
“你現(xiàn)在又能有多成熟呢?到今年七月你才滿十八而已?!?p> 蘇文清嘆口氣又說:“你現(xiàn)在喜歡李淮南的神情跟之前太像了,你當時也信誓旦旦的說過梁珞雨喜歡你,不會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