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欽獨自在房間里呆了大半天,直到天光黯淡,再也看不見字跡的時候,才合上手札。
推門而出,見孫婆婆和李清舒已經(jīng)等在外面。
一天沒有吃喝,葉欽的臉有些蒼白,眼睛紅紅的,但精神似乎很不錯,經(jīng)歷這次“情感溝通”,似乎成熟了許多。
“我?guī)闳コ詵|西吧?!?p> “今天,我請客?!比~欽揚了揚手中的銀行卡。
葉欽邀請孫婆婆,可她怎么也不愿意去,害怕嚇著別人。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我一個老太婆就不跟著瞎摻和了,但要記住,十二點之前必須回來。冥府的那幫人,不會善罷甘休的。別忘了,酒店還有白公子這個定時炸彈呢。”
二人點頭稱是。
上了車,葉欽給手機充上電。發(fā)現(xiàn)好幾個未接來電。
打開微信,是劉文君的留言。
“小葉子,你還活著嗎?”
“小葉子,我被炒魷魚了?!?p> “今天來找你,你為什么不見我?”
“陪我喝酒吧,不省人事的那種。”
“為什么不回我信息?”
“算了,如今你發(fā)達(dá)了,就當(dāng)你沒有我這個朋友吧?!?p> “我特么以后就算餓死、累死、病死,被人打死,橫尸街頭,也不會再聯(lián)系你葉欽!”
……
葉欽回復(fù)過去,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李文君拉黑了。
撥打電話,關(guān)機。
“這小子怎么回事?”
……
李文君一個人坐在街邊的燒烤攤喝悶酒。平時兩根羊肉串就能擼五瓶啤酒的他,今天居然點了一桌子。
酒桌下,有五六個空酒瓶兒。
晚上九點多鐘,正是大學(xué)生們出來吃夜食的時候,桌位十分緊張。
這時,四個找不到桌子的大學(xué)生,兩男兩女,轉(zhuǎn)悠到李文君的座位前。
“胖子,吃完了沒有,咋了,失戀了還是失業(yè)了?苦大仇深的。要喝酒去酒吧啊,一個人霸占一張桌子,還要不要臉?”說話的是一個高個男生,顯然是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現(xiàn)一下。
“就是嘛,這么胖,還吃,小心撐死你呀!”一個濃妝艷抹的女生說道。
李文君抬起頭,面無表情:“不好意思,我在等一個朋友。你們到別的地方找找?”
“找你媽??!”高個學(xué)生罵道:“我們就看上你這個地方了,趕快給我滾,不然,有你好瞧的?!?p> “我在等我朋友?!?p> “這么癡情呀!”女生故作驚奇:“別傻了,就你這樣誰會看上你,真是自作多情?!?p> “我朋友是男的?!?p> “原來是搞基啊,哈哈哈……”
燒烤攤的老板跑了過來,說道:“胖哥,你看你也吃的差不多了,你都坐了幾個小時了,實在是……耽誤我生意?!?p> 這些帶著小女友的大學(xué)生,好面子,出手大方,顯然是老板的理想客戶。
李文君看看眾人,嘆了一口氣:“結(jié)賬?!?p> “早就給您算好了,一共二百八。”
李文君拿出手機掃碼支付。
滴~
余額不足。
李文君一看,卡里只有二百六。
“老板,不好意思,今天錢沒帶夠,差您二十,改天補給您?!?p> “甭跟我來這套?!崩习迥锲财沧?“你這樣的我見多了,看你這狀態(tài),就知道你是個死撲街,整天要死要活的。不是今天跳樓,就是明天跳河,改天我上哪找你去?二十塊錢,你一吧唧嘴就完事了,我們得受多大罪呀。”
“就是啊,我們小本經(jīng)營,概不賒欠。您想想辦法吧?!?p> 李文君急了:“不就二十塊錢嘛,我把身份證押你這里!”
老板娘:“不行,你這一回頭,跳樓了還是怎么著了,警察還得找到我這,我可沒那閑工夫?!?p> 周圍幾個學(xué)生開始起哄:
“吃不起就別吃,裝什么大尾巴狼。”
“叫一聲大哥,我替你付了?”
“就這,還請客?”
老板娘笑道:“他有什么朋友,上次他帶的那個,都無家可歸了,身上背著鋪蓋卷什么的,能給他付?嘖嘖,不是我不通融,是因為騙子太多,我這還有一本爛賬呢,這年頭,好人做不得?!?p> 李文君站在原地,捏緊了拳頭。
昨天,他因為一個失誤,讓一個客戶的理財產(chǎn)品虧損了十余萬。老板一怒之下把他開除了??蛻艟局r償損失,他把上大學(xué)打工攢的錢和上班的一點積蓄全部賠光,到現(xiàn)在,還差三萬塊。
他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
唯一的朋友,也聯(lián)系不上。
他不指望葉欽可以借錢給他,但起碼可以在他身邊幫他出出主意,寬寬心。
而不是受這些人的冷嘲熱諷。
死,他的確想過。
但是,被他否決了。
現(xiàn)在,他重新積累的勇氣,正被一點點耗盡了。
他又開始重新考慮,自己是不是不應(yīng)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眼淚不爭氣的流下。
看熱鬧的人圍了很多,人群都擠到馬路上了。
滴——
汽車的喇叭聲。
一輛紅色的保時捷緩緩開來,人群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哇,Panamera。”濃妝艷抹的女生丟下高個男朋友,拿出手機拍起了照,搔首弄姿。
保時捷停在了燒烤攤前。
女老板還不放棄機會,繼續(xù)調(diào)侃:“你朋友開著豪車接你來了?!?p> “老子跟你拼了!”
李文君猛地抬起頭,抄起酒桌上的一個啤酒瓶,就要砸過去。
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轉(zhuǎn)過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笑臉。
“小葉子!”
“剛看到你的消息,嘿嘿,還好你在這里。”葉欽看見李文君發(fā)紅的眼睛,笑道,“怎么,看見老同學(xué),激動的都要哭了?走,今天我請客。”
李清舒比葉欽老道,一眼就看出來怎么回事了,一路小跑,挽住了李文君的胳膊。
李清舒嬌滴滴地說:“李總啊,原來你跑到這里來了,害人家找半天。你說要投資燒烤城,也不用到這種破爛地方考察吧,雖說是味道不錯,可誰又知道干不干凈,吃壞了肚子可不得了。
還說這老板的人品不錯,還要跟我打賭,這下面子丟大了吧。
有的人啊,就是餡餅砸在臉上,也會吹鼻子瞪眼,不識抬舉。我看人很準(zhǔn)的,你還不信?!?p> 李清舒這一招實在太狠了。
什么?這人是李老板?來這里考察,要開燒烤城?
老板和老板娘一聽這話,腸子都悔青了,剛才要是知道這位老板的來頭,白吃白喝都行啊。這…….該怎么收場?小姑娘說的對,這能怪誰,二十塊錢就把自己的成色試出來了,活該。
圍觀路人聽了李清舒的話,紛紛譴責(zé)老板和老板娘了。
“剛才還叫人家跳樓呢,真孫子……”
“以后再也不到他家吃東西了,那個小姐姐說不干凈!”
“奸商!”
……
李清舒一看差不多了,從錢包里抽出幾張大鈔,拍在桌子上。
“夠了吧?”
“夠了夠了……”老板娘笑嘻嘻的收起錢。
李文君一把搶過錢,數(shù)了三張扔在桌上:“找我二十!”
老板娘尷尬地咧咧嘴,掏出二十遞給李文君。
“小葉子,開車,我們走!”李清舒喊道。
楞在一邊毫無存在感的葉欽這才反應(yīng)過來,恭恭敬敬護送李老板和李清舒上車。
老板娘自言自語:“我看劇無數(shù),怎么沒看出來,這位大帥哥居然是昨天那個背著鋪蓋卷的窮小子……”
二人目送著紅色跑車離去,再一回頭,發(fā)現(xiàn)客人全跑了……
……
車內(nèi)。
李文君一上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二十塊呀,為了二十塊就這樣羞辱我……”
葉欽小心翼翼地把著方向盤:“你以前為了兩塊錢,追殺我,人家也不過分呀?!?p> 李文君覺得更傷心了:“我們還是不是兄弟?我都這樣了你還取笑我。停車,我要下車!”
葉欽真的把車停了。
李文君:“嗚嗚,你個沒良心的,你還真要趕我走啊?!?p> “清舒你來開,我考駕照用的是桑塔納,這車我開不習(xí)慣?!?p> 李清舒:“你可真行!”
葉欽鉆到后座,安慰老同學(xué)。
等李文君講清原委,葉欽已經(jīng)明白什么事了。
“你糊涂呀,這不明擺著老板套路你嘛,就這,你還敢說你是學(xué)經(jīng)濟的?”
“?。?!”
“一定是老板看你是外地人,串通外人騙你。你想想,有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老板我只見過一面,倒是他有個小舅子,對我挺照顧?!?p> “是挺照顧的?!?p> “他經(jīng)常找我聊天,夸我有前途,我也就把攢錢買房啊,人生理想啊都說了?!?p> 葉欽打了一個響指:“問題就出現(xiàn)在這個小舅子身上。媽的,敢欺負(fù)我老同學(xué),我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p> “怎么幫我?錢能追回來嗎?”
葉欽一本正經(jīng):“報警啊!”
“哎,我早就報過警了,只是沒有證據(jù),做了筆錄,就讓我等消息?!?p> 李清舒道:“這還不簡單嘛。你上網(wǎng)查查,有沒有和你類似經(jīng)歷的人。如果沒有,那就說明確實是你的失誤。不過,公司有點過分,讓你承擔(dān)損失。你先去查,剩下的交給我了?!?p> 李文君一聽這話,精神百倍,再也不要死要活了,拿出手機開始搜索起來。
“我也幫你?!?p> 葉欽探身到副駕駛?cè)ツ檬謾C,掃了一眼擋風(fēng)玻璃,卻看見馬路前面站著一個紅衣小女孩。
距離不到十米。
“小心,前面有人!”
“看到了!”
李清舒卻并不減速,一腳油門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