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越對沈小雪的沒心沒肺有些氣苦,他把手插進褲兜中,又問:“你,你有沒有什么話對我說?”
沈小雪一拍腦袋,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哦,祝你一路順風?!?p> 舒越的臉色愈發(fā)難看:“沒有了?”
沈小雪嘟起嘴,雙眉扭作一團:“你還想聽什么?”
舒越的激情只有在面對沈小雪這種大馬虎時才能被引發(fā)調(diào)動,他大掌撫過沈小雪頭顱,粗暴地將她圈進手臂,不顧身旁人來人往,捉住沈小雪櫻唇狂吻起來。
沈小雪初次領(lǐng)略舒越的粗魯、野蠻、不近人情、狂風暴雨。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想推開他再狠狠甩上一耳光,可身子卻不聽使喚地酥軟起來,雙頰至耳根一片緋紅。
舒越撕咬了沈小雪的芳唇,留下淡淡的血絲味道,他喘著粗氣,壓低聲音:“你!你真是個笨蛋!”
沈小雪一愣,又不服輸?shù)靥袅穗p眉:“生氣了?看,我總能激怒你!”那是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
舒越無可奈何,將褲兜里的盒子掏出,往沈小雪手中一塞:“給你!”轉(zhuǎn)身拖上行李匆匆去了。
盒子比手掌略大,沈小雪捏著翻轉(zhuǎn)兩遍,是玫瑰色的絲絨盒面,呈好看的四葉花瓣狀,中心鑲著的赤金LOGO閃閃發(fā)亮。沈小雪認得,是家頂級首飾品牌的標識。
沈小雪甩甩頭,笑著嘀咕:“男生也興這個?還送點臨別禮物……”順手揣進了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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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yè)授位的時候,潘秀兒也回到了學校。
她作為這屆畢業(yè)生的代表在全校大會上發(fā)了言。
潘秀兒在班級里尚不算優(yōu)秀,更何況學院和學校。但她的就業(yè)在眾多畢業(yè)生中頗為突出,不過二十三歲的潘秀兒已成為一家外貿(mào)公司的執(zhí)行董事。
外貿(mào)公司是父親集團的下屬企業(yè),讓女兒任執(zhí)行董事也算正常。潘秀兒扎起染成黃色的卷發(fā),身著學士服,走上臺向下深深鞠了一躬,下面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畢業(yè)生的歡欣鼓舞并不是對潘秀兒的認可認同,事實上,現(xiàn)代教育體系下長大的孩子,剛走出校園,每個人都驕傲地恨不能成為一方諸侯、萬事主宰,很難接受誰引領(lǐng)了誰,誰又超越了誰。他們甚至并不認識潘秀兒,只隱約聽主持人介紹說發(fā)言的她已成為一位CEO。
他們熱烈歡迎她上臺,其實是在以此鼓舞自己的志氣和夢想。就像青春期我們追過的明星一樣,并不是認同和學習了對方,而是做著一個自己成為對方的那樣的夢。
在這點上,潘秀兒確有值得他們學習的地方。
掌聲中的潘秀兒模樣端莊,大約是大三搬出宿舍后多在公司鍛煉,如今的她看來并不如以往嬌嗔,離執(zhí)行董事的身份差別倒不大。
她攤開演講稿,言語沉緩,開場道:“其實,我深深知道,我并沒有資格站在這里,作為畢業(yè)生代表發(fā)言。我的成就來源于我的父親,還未畢業(yè),他就讓我接手了一家公司。在這點上,我甚至不如尚未找到工作、仍在辛勤制作簡歷的同學……”
下面嘩一聲炸開鍋來。
潘秀兒稍作停頓,又繼續(xù):“可是,不得不說,我對走出校園怎樣適應社會、追逐成功,有些粗淺的理解,當然,這大多來自我的父親,在此我愿意分享給大家?!?p> 下面又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初入社會的學生往往對成功有超乎任何階段的渴望。學習獲取知識后,首要的問題是實踐;畢業(yè)進入社會后,緊迫的問題是建立生存必需的物質(zhì)基礎。無論從哪方面講,學生們的渴望無可厚非。
潘秀兒將父親的理論分條理講來,關(guān)于自我推銷,關(guān)于平臺搭建,關(guān)于資源統(tǒng)籌運用等,最后,她說——
“其實并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一個獨立的打拼者,珍惜既得的機會,做好眼前的小事,長此以往,功業(yè)既成。我現(xiàn)在的基礎來自于我的家族,曾有不少朋友對我說要擺脫父輩的陰影獨立打拼走自己的路,我從未想過,也深知自己并不具備那樣的能力?!?p> “所以,我很珍惜現(xiàn)在能夠做的一些事,也在不斷努力學習。我想,一切行為的基礎還是在于認識自己和定位自己。自知者明,明者少走彎路,愿今天畢業(yè)的我們,都能成為未來的明者,祝親愛的同學們,一路暢達!”
下面再次響起轟然般的掌聲。
能自知,是潘秀兒值得其他人學習的地方。哪怕她曾處處針對張秀芳,也是因為看出這個山中鳳凰身上遠勝于自己的商業(yè)頭腦。針對一個人,往往是承認自己不如一個人的窗口。沒有人,會愿意與遠弱于自己的Loser糾纏計較。
畢業(yè)合影時,潘秀兒站在了班級正中。她的發(fā)言得到了同學們的認可,大家熱情地與她寒暄,站在其中的秦晴有些不以為然。在她看來,潘秀兒除了家世,根本沒有任何可炫耀的資本,而同學們的熱情,不過是因為她分享了些關(guān)于成功的經(jīng)驗,這些經(jīng)驗還來自于她的父親。
其實,在大多數(shù)同學的理解里,他們對潘秀兒的認可,不是源于她父親的經(jīng)驗,而是在于她自身的坦誠。很多時候,在我們自己看來,獲得認可是因為強大;但在別人看來,能真正認可并接受一個人,一定是因為對方真實真誠。
秦晴算不上真實的人,她對此并不敏感。
相反,沈小雪則是真實地高興。
她拉著潘秀兒:“我本以為你回去當了紈绔子弟,今天一看,進步蠻大呢。看來鍛煉人的地方不僅有學校,更有社會?!?p> 潘秀兒揚起嘴角:“那當然。視野大了,心就寬廣。以前在學校里,我又不愛學習,天天蹲在寢室打發(fā)日子,東想西想,反而狹隘了。對了,張秀芳去了哪,你們有消息嗎?”
沈小雪搖頭:“聽說是回了老家,但沒和我們聯(lián)系過?!?p> 兩人聊得火熱,一旁的照相師傅已在喊道:“站好站好,同學們,快一些!”
眾人慌忙成隊,學士帽下,露出一排齊整的笑容。
秦晴將胸前項鏈佩戴在寬大的學士服外,圍成心形的點點碎鉆陽光下分外耀眼。她站在沈小雪身邊,有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她想:“大學四年,我每一步都按著計劃,小心前行,收獲了學業(yè)、工作、還有愛情,可算圓滿。相比前途渺茫的人,不知要幸運多少??梢?,凡事動動腦子多么重要?!鼻厍鐚ψ约焊械搅藵M意。
班級合影完畢,秦晴主動拉起沈小雪和潘秀兒:“走,我們再去多照幾張?!?p> 沈小雪舉起寬袍大袖,打趣秦晴頸間項鏈:“穿成這樣你都不忘戴著,我看你們的感情呀,甜得窩心……”
秦晴笑面如花:“是呀,我也覺得好。對啦,我看見你枕頭旁也有個小盒子,是誰送的,干嘛不見你戴?”
“是舒越走時送我的?!蹦鞘鞘嬖皆跈C場最后交給沈小雪的盒子,是他贈她的臨別紀念。
可是,舒越是秦晴胸口里的一顆刺。即便是她先放棄他,但心底最初最隱秘悸動仍只屬于舒越。秦晴的臉色沉了下去,怔然間又聽沈小雪接道:“我們不像你們,最深的感情總是應該埋在心里,不是嗎?”
沈小雪并不會揣摩他人心思,她有事說事,并無針對之意,卻讓秦晴老大不舒服起來。秦晴在鏡頭前端莊地笑,心里卻嘀咕:“你們是最深的感情,呸,我倒看看他日后真能娶了你去?”沈小雪不知秦晴心思,趴住同寢密友,呲牙咧嘴擺出各種手勢。
彼時盛夏已近,白云浮朵,天色湛藍,綠喬若蓋間,沈小雪的笑聲朗朗,丈外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