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邸報上看到過梁慈偵破大案的通報,王儉對于這樣的神探由衷的欽佩,聽到梁慈的自謙,他趕忙恭維一番。
對于恭維,即便是閱人無數(shù)的北鎮(zhèn)撫司指揮同知也是十分的受用,梁慈呵呵笑了笑。
“最近京師里還有一件奇怪的案子,接連有懷孕的婦人下落不明,那些報案的人聲稱這些婦人都是在街上走失,京師內(nèi)謠言四起,說是有妖魔橫行。事涉妖魔,無奈之下,北鎮(zhèn)撫司也關注起這個案子。”
梁慈笑容漸收,神情嚴肅起來。
“根據(jù)線報,孕婦走失的案子逐漸有了眉目,那個嫌疑之處,正好有這種紅色的泥土。在下認為兩個案子必有相連之處?!?p> 王儉聽得入神,情不自禁的問道:“是什么地方?”
聽到提問,梁慈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寒意。
“慈恩寺。”
見到梁慈的臉色有變,王儉不解問道:“這慈恩寺有何特別?”
聽到王儉的問話,梁慈愣了一下,想起這個王儉不是京城人氏,便介紹了這個慈恩寺的來歷。
原來正統(tǒng)年間,明英宗朱祁鎮(zhèn)寵信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王振,在王振的慫恿下,朱祁鎮(zhèn)御駕親征,引發(fā)了土木堡之變,朱祁鎮(zhèn)被俘,王振被殺。
朱祁鎮(zhèn)復辟之后,為王振平反,遭到后人唾棄,便停止了祭奠。不料近來又有太監(jiān)在西郊的慈恩寺內(nèi)供奉起王振的牌位。因為事涉內(nèi)廷太監(jiān),梁慈便有了幾分顧忌。
聽到慈恩寺的介紹,王儉心中也是一緊,這內(nèi)廷太監(jiān)供養(yǎng)的寺廟,而且供奉了王振的牌位,想必這后臺也是不一般的人物。
慈恩寺的太監(jiān),京城孕婦的失蹤,襲擊北鎮(zhèn)撫司指揮同知,這些不相關的東西,之間到底有什么關聯(lián)呢?
見梁慈沉默不語,王儉仔細的思考,太監(jiān)與內(nèi)廷或者后宮有關,而孕婦的失蹤,王儉突然想起傅先生講過的話,奉圣夫人擾亂后宮,天啟皇帝朱由校無后。難道?難道這些事情與天啟皇帝有關?
一股寒意襲遍全身,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王儉抬起頭,望著緊縮雙眉的梁慈。
“梁大人,這難道與后宮有關?”
梁慈緊鎖的的雙眉沒有舒展開來,他點了點頭,然后又搖了搖頭。
“沒有見到的事情,在下不敢妄議?!?p> 屋中一片寂靜,靜的連落下一根針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對于梁慈的謹慎,王儉也是理解,北鎮(zhèn)撫司的指揮同知,知道的事情一定比自己要多,顧忌的事情自然也多出一些。
可是一想到李云璐掉進一個黑洞里,王儉心中不免焦急萬分,他決定開門見山。
“梁大人,李兄弟是在下的結義兄弟,既然慈恩寺有嫌疑,在下愿意去慈恩寺探尋一番。”
梁慈搖了搖頭,他告訴王儉,這個慈恩寺他的屬下已經(jīng)過,防守嚴密,也許就是那次偵探,引起了慈恩寺的警覺,才有了后來襲擊的事件發(fā)生。
提議被否,王儉相信梁慈不會欺騙自己,那么怎么才能救出李云璐呢?
思來想去,仿佛是一個死局。
死局。
一個無法破解的死局。
寂靜的夜,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屋外出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又有一聲貓叫,那叫聲興奮而愜意。
有了,一道靈光在王儉的腦海里閃現(xiàn)。
“梁大人,他們綁了李云璐,我們既然無法硬闖慈恩寺,那么我們也綁一個他們的人?!?p> 梁慈眼中一亮,眉宇舒展,脫口而出。
“換人?!?p> “對,換人,我們綁一個他們不得不換的人,一個他們認為非常重要的人。”
梁慈的手抖了一下。
“他們的后臺是內(nèi)廷的太監(jiān)?!?p> “那我們就綁了內(nèi)廷的太監(jiān),梁大人是否偵查到哪個太監(jiān)經(jīng)常去慈恩寺?”
“有一個,叫孫進的?!?p> “就綁他?!?p> 剛說完,王儉突然覺得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可是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到過。不管那么多了,就這樣干了。
京城西郊的青龍橋多了三個乞丐,這年頭郊外多出幾個乞丐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今年的冬天走的比較晚,懶洋洋的太陽爬到天空上,吝嗇的灑下一些陽光,三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坐在橋頭,身上蓋著破舊的草墊子,貪婪的享受著陽光的一絲溫暖。
臉上用木炭灰涂得漆黑,王儉相信沒有人能夠認出來,根據(jù)梁瓷的線報,那個叫孫進的太監(jiān)近來每日都到慈恩寺,而且是輕車簡行。如果綁架成功,西郊的一個廢棄的農(nóng)戶小院就是他們的藏身地點,一切與慈恩寺的通信往來也不用王儉操心,梁瓷的手下會處理這些事情,只要能順利的將孫進綁架,解救李云路也就大事告成。
身上一陣瘙癢,果不其然,這個換來的乞丐棉襖里面還真是藏有虱子。
借著點點溫暖的陽光,橋頭的三個乞丐相互依偎,就像猴山里的猴子一樣,抓起了虱子。
一頂二人輕轎由南而來,王儉向史沖使了個顏色,最后叮囑了一句。
“從現(xiàn)在開始,一句話都不要再講?!?p> 廣寧孫得功府上的教訓讓王儉記憶深刻,吃一塹長一智,同樣的錯誤不能再犯第二次。
史沖顫悠悠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手里拿了一個破碗,拄著一根拐杖,站在了青龍橋的中間。
京師的西郊與東郊不同,那里臨近運河,又是平原,人口稠密,而西郊靠近燕山,人煙稀少。此時路上的行人也看不到幾個,那頂二人輕轎走的很急,很快就上了窄小的青龍橋。
“閃開。”
轎夫厲聲大喝,然后向左準備避開。誰知那乞丐顫巍巍的也向著左移動,轎夫慌忙向右,那乞丐也橫著向右移動。
“奶奶的?!?p> 話沒有說完,那乞丐撞上了轎夫。小轎輕便,輕便有輕便的好處,自然也有輕便的壞處。隨著咣的一聲,轎子翻在地上。
沒等轎夫從地上爬起來,一根打狗棒忽的掄了過來??蓱z的兩個轎夫連續(xù)被三根打狗棒打的稀里嘩啦,倒在地上再也無法站起。
從轎子里爬出的人挨了一棍子,尖細的嗓音響起。
“饒命啊!有話好說,若要銀子,咱家…”
話沒有說完,頭上挨了一棍,穿著青袍便裝的轎中之人便倒在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王儉心中一喜,聽那聲音,一定是太監(jiān)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