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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夫人

〇八 瑩瑩枝上白

輕輕夫人 令狐星塵 3705 2018-03-23 07:53:44

  公子府大宴之日

  他在主位之上,姿態(tài)如在云端高立,放眼看去,這世間種種都在他眼底成尋常。

  “賀公子喬遷?!笨妥系牧纪跖e杯祝賀。

  他舉杯回敬,眼中神色無喜無怒,將杯中酒飲下。

  良王飲下杯中物,便知道輕輕所想之事已成。

  “賀喜公子?!笨妥狭硪晃荒贻p公子說道。

  西樓應(yīng)如舊。

  此時歌舞上場,妙曼的舞姬在廳上翩然起舞。

  “好酒,公子府中的酒可比碧芳桃。”是誰贊嘆一句,落入人耳中。

  西樓應(yīng)看去,那人回以一笑,“公子,我可能帶些這酒走?”

  “言公,這是第一道酒?!蔽鳂菓?yīng)只是這般說,“你要它就要不得別的?!?p>  那人聞言眼中一亮,“公子還有別的妙酒?”言公,有名的好酒之人,也是輕輕重要的酒客。只不過于公與輕輕不及如與良王一般常見面罷了。

  西樓應(yīng)只是轉(zhuǎn)了頭看了看立在身旁的秋羅。秋羅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出了正廳。

  廳中歌舞依舊,看的人津津有味,卻也對宴酒萬分期待。

  過了一會兒功夫,上酒的侍女魚貫而入,舞姬們退了下去。姿態(tài)盈盈為各位賓客盛酒。

  良王將一切看在眼里,笑意溫謙。

  昨日,他去鏡館見了輕輕。輕輕送他三壇酒,皆為枝上白。

  瑩瑩枝上白,就此破風(fēng)來。他還記得當(dāng)時她吟詠之時眼中的流彩。

  他回府之后,取酒斟飲,只覺滋味無窮,萬千喜樂。

  “良王怎么不飲?”西樓應(yīng)把他神情收入眼底,心中霍然不喜,面上依舊。

  “只是一時想起些事,公子請?!绷纪醵似鸢干系陌子癖?,慢慢飲下。

  這是芙蓉露,清雅恬香。去年空庭東苑中,他與輕輕在荷香風(fēng)露中嘗新酒,就是這芙蓉露。

  公子,你可是得飲第一杯。輕輕那日笑靨如花,對他道。

  桌案上的酒杯被撤了下去,侍女換了新杯,又添新酒。這一次,卻是水晶杯,晶瑩剔透。

  “公子大手筆?!毖怨€回味著之前那酒的滋味,見了這水晶杯時,眼中頓時一亮。

  “言公還是想一想選什么帶走吧?!蔽鳂菓?yīng)想,該是讓良王知道他不該存什么心思做什么事了。

  “老夫等著。”言公朗然回應(yīng)。

  只是這杯酒,讓人反應(yīng)卻不同來。

  有人喜上眉梢,有人笑意溫文,有人意猶未盡,還有人面上無波,心中卻是微苦微澀。

  “公子不如大方些,讓老夫都帶些?!毖怨€真是敢開口,開口就是全要。

  “言公可知道這三道酒叫什么?”西樓應(yīng)把玩著手里的水晶杯,水晶剔透與他容色相映,相得益彰。

  “公子請說——”有人已經(jīng)等不及接了話。

  “第一道,雪融春?!币运牧?xí)慣,這酒如其名,與雪與春相關(guān)。

  “好名字,取名兒的是個高人?!毖怨?dāng)即笑道,滋味溫潤醇厚,好酒好酒。

  “第二道,芙蓉露。”是她在夏日荷花盛開時釀得。

  “妙!”另一公子贊嘆到。

  “那第三道呢?”有人已經(jīng)按捺不住。

  “枝上白。”卻是良王說的。輕輕說過,唯有枝上白是最近她心性的,所以她花的時間也最多。

  “瑩瑩枝上白,就此破風(fēng)來?!蔽鳂菓?yīng)吟詠到,“藏梨鏡館,有女輕輕。諸位若有意,三道酒各取一壇去?!陛p輕,你要什么,我就給你。

  “多謝公子。”在場之人心中莫不驚詫,可想一想也是情理之中,于是說道。

  良王的神色終于微變。

  大宴繼續(xù),絲竹飛揚。

  公子府大宴后,眾人紛紛散去。

  “公子,本王有一事不解,望公子解惑?!绷纪趿粼谧詈螅瑥d中只剩下兩人。

  公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從主座站起來,長身玉立,風(fēng)采照人。

  “瑩瑩枝上白,就此破風(fēng)來?!绷纪醪皇遣恢獣赃@位公子是個怎樣的人物——十二歲時破東瀛火器、一戰(zhàn)成名,此后種種更是叫人瞠目結(jié)舌后只能喟嘆不如。這公子府建造也是皇上為表看重親自在詔書上蓋下璽印的。

  “公子如何知道的?”輕輕只是個尋常女子,多不過在權(quán)貴眼中是個釀得一手好酒的美人,根本不是公子會關(guān)心的對象,如說是宴酒需要出處干凈,最多也就是查到是藏梨鏡館身家是否清白,怎么可能會將這兩句詩詞都牽扯出來。

  輕輕的文采他不是不知道,但他也知道鳳陵文人才子傳誦的大多是假托了別人的名頭的。而這兩句他確定輕輕從不曾說過,這還是那日在空庭取酒時說的。

  “良王為何如此關(guān)心?”不答反問。

  “公子,輕輕只是一個女子?!币运麑p輕的了解,除了身世不明,手段神秘之外,她只是個尋常女子,最喜攢花撲蝶事,最愛閑情散漫度日。公子若是對輕輕動了心思,只怕她逃不過。

  “良王想多了?!蔽鳂菓?yīng)步履優(yōu)雅,面目如冰雪,“你知道的,美人美酒總是比尋常物有意思些?!?p>  “良王,酒已備好,你是不要了嗎?”西樓應(yīng)看著他神情中細微的變化,這才感覺自己心中那份灼燒稍微冷卻些。

  “多謝公子美意,本王告辭。”問不出來個什么那就自己去查,鏡館中他的人也有,是該動用了。

  “良王且去,我不送了?!蔽鳂菓?yīng)在他身后道,嘴角一個淺淺笑意顯露。去吧,去了你就知道你兩年都是一場空。

  話說回來,不到一日不見,他竟如此想念她。是該回去了。

  深夜,著一身春時的湖綠素綾衣衫,披了紗披。她立在梨渦的青石橋上等人,等著阿啞回來,今日他早上離開,直到這個時候都不見蹤影,她實在是睡不著,索性在這里等他。

  是的,她素來沉眠無夢,卻從兩年前開始總是夢到阿啞,夢到阿啞走得好遠好快,她呼喚著想讓他留下,可阿啞似乎什么都聽不到一樣,越走越遠。

  如今,就像是失而復(fù)得一般,這種又是歡喜又是惶然的心緒叫人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說到底,還是應(yīng)當(dāng)早早的離開去,斬斷世間種種牽絆,做個無牽無掛的方外人。

  偏偏,她還放不下阿啞。元媽媽攢的金銀已經(jīng)夠她錦衣玉食后半輩子,其他人她不必關(guān)心,只有阿啞,她還放不下,不知道是怎樣一種心情,總是希望著他是能好的——她以為她是女孩兒時候,便希望她能嫁個好郎君,知道阿啞是個男孩兒后,自然也就是希望他能娶個好妻子,平安喜樂一輩子,再把釀酒術(shù)交給他,憑著他的聰慧心性自然是能在這個世界站穩(wěn)腳跟的。

  就是希望他能好,好好的、好好好好的。

  “輕輕?!闭l在叫她?冰雪般的聲線一如他冰雪般的容貌,轉(zhuǎn)過身去,便是阿啞。他如從夢中來,在朦朦月色之中飄渺出塵。

  “阿啞回來了?!陛p輕笑開,面目一下子生動起來,原本是淡淡愁緒的,如今卻是悅?cè)粴g喜。她走上去,伸出手要拉住他,然而頓在空氣中又停下。

  “我都忘了,你已經(jīng)十五歲啦?!备锌话愕卣f道,收回手籠在袖中,心中也似是低低嘆懷了一樣,有個隱約的念頭越發(fā)強烈了。

  “回屋吧?!蔽鳂菓?yīng)把她的種種神色看進眼底,心中有些脈脈的東西蔓延開來,緩慢卻浸透著。

  “嗯,今晚你可不能與我同睡啦?!彼匀皇亲咴谇邦^,紗披在東風(fēng)輕寒里微微飄離起來,西樓應(yīng)欲捉住她的手,但就是那樣,被錯過,于是拉開了前前后后不遠不近的距離。

  “阿啞,已經(jīng)快夏天了?!彼卣f道?!澳銓W(xué)釀酒吧,我教你?!?p>  西樓應(yīng)不回答,只是隨在她身后。

  “阿啞,又不說話了!”輕輕轉(zhuǎn)過臉瞅著他抱怨道,“你算是答應(yīng)了,以后可就不能睡懶覺了?!?p>  西樓應(yīng)看她一眼,依舊默不作聲。睡懶覺,是她的習(xí)慣吧。

  千趕萬趕,最后還是把別扭的阿啞趕去了東廂的屋子,輕輕回到主廂小院里,看到那一樹花枝已經(jīng)寥落的梨花,她突然覺得其實有些東西沒什么不好。

  比如,花開終究花落;

  比如,若是舍不得,那就執(zhí)著不舍,直到有一日發(fā)現(xiàn)做了該做的也該離去的時候;

  比如,我始終還是寂寞。

  她嘆了口氣,自己這是怎么了,總是愁緒諸多,不是要做個閑散方外人么?搖搖頭,換了輕快的步子推門進屋去。

  今夜只愿無夢好眠,明日可看春煙。

  好眠倒是好眠,醒來也可看春煙,只是公子從來是對目的十分執(zhí)著的人,他想呆在輕輕身邊,自然會想盡了辦法到她身旁。

  這一夜,倒是花月朦朧,鳥兒酣眠。

  公子擁著懷中的輕輕,理所當(dāng)然地安享春夜,只是少年啊,遇到了溫香暖玉難免心猿意馬,這般情狀在公子身上也不例外。

  這一夜,公子嘴角翹起,心中歡喜,可也是受了折磨。

  我不明白事情為什么能變成這樣,明明、明明昨晚是把這家伙送到房間門口的啊。

  “阿啞,為什么你不在自己屋里?”看來是要重視這個問題了,阿啞都十五了,青春期的孩子了,還和自己睡在一起,不妥、實在不妥。

  西樓應(yīng)穿好自己的外袍,依舊是冰雪模樣,只是難得的眉宇之間多了些奇怪的情緒。

  “阿??!”她真是有些生氣了,這種事情很正經(jīng)好不好,將來這孩子還要娶媳婦兒的,她是姐姐、姐姐!

  “那間屋子我睡不著。”難得的解釋啊,西樓應(yīng)理理自己的衣物,下了床穿好了鞋,除了稍微零亂的發(fā)絲之外,整個人就如木蘭清朗。

  “那也不能跑到我這兒啊?!彼龤鈵罒o比,抱著被子對他叫到。

  “我認床。”西樓應(yīng)轉(zhuǎn)身,看著她云鬢微亂,面色因為惱怒而有些發(fā)紅,又道。

  輕輕頓時無言以對,不知道這個回答是真是假,可不管怎么說她都是要告訴阿啞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那這樣吧,你以后睡這間屋子這張床,我去東廂?!陛p輕最終想出了解決辦法,不,是一瞬間就有了這個想法。反正鏡館以后會交給阿啞,現(xiàn)在就讓他進住主廂也挺好的。

  西樓應(yīng)盯住她瞧了半晌。

  “我在外面時常睡不好,你在才好一些?!辈坏貌怀姓J,有她在身旁,他總是更容易心中平靜安寧。

  “你——”這算是被堵住了。輕輕張了張嘴要說話卻找不出言辭應(yīng)對。

  是啊,這孩子小時候就跟著自己睡,結(jié)果又走丟了,現(xiàn)在回來后嘴上不說其中艱難,可怎么可能會不苦?

  “阿啞,你長大了?!笨煽偸遣荒荛L久如此的,最多是她哄他睡著后離開,卻決計是不可兩人同塌而眠的,何況再過不久自己也該離開了。所以,所以還是狠下心。

  “你先出去吧,我要起床了?!彼裏o意間瞥見他低垂著眼的樣子,似乎是有些失落,可還是開了口。

  于是她聽到他轉(zhuǎn)身離去,房門關(guān)上的聲音。

  阿啞,你總是不可能永遠是孩子的。她閉上眼又睜開,略去那一抹淡色的愁意化作了清明歡喜的神色。

  今日,鏡館應(yīng)當(dāng)會十分熱鬧吧。

令狐星塵

好了,今天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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