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洛陽城內(nèi)
大成都城，洛陽。
華燈初上，一個約摸二十歲出頭的小太監(jiān)提著燈籠低著頭，急匆匆自皇城而出，向城內(nèi)某處幽靜的宅子走去。
小太監(jiān)來到宅子門前，伸手輕輕敲了敲門便垂手而立，靜靜等待。
院內(nèi)，一名穿著樸素的中年文士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書卷，端起桌上涼了一半的茶抿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小太監(jiān)見院門已開，貓腰側(cè)身走進院內(nèi)，沖文士一拜，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用閹人獨有的尖細嗓音說道：“沐先生，二皇子那邊，有密信傳來?！?p> 這文士，赫然便是二十年前，以天下為局，賭得李家皇位更牢的皇家子弟，李沐。
李沐伸手接過密信，拆開看了一看。眉頭緊鎖。出生問：“這事，陛下知道嗎？”
小太監(jiān)絲毫不敢怠慢，忙回道：“回沐先生的話，此事陛下也有所耳聞，只是不知道那一位，到底是什么來頭。”
李沐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收起密信便要回房。想了想，又轉(zhuǎn)身對小太監(jiān)說：“帶路，我要進宮?！?p> 小太監(jiān)依言轉(zhuǎn)身，吹了個口哨。不多時，一輛馬車來到宅子門口。李沐坐上馬車，小太監(jiān)沖車夫耳語幾句，馬車便徑直向皇宮駛?cè)ァ?p> 小太監(jiān)彎腰作揖，直到馬車消失在街角后，才直起腰桿。回頭看了一眼李沐所住的宅子，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只要有沐先生，這天下，就終究是李家的吧。
自幼家貧的小太監(jiān)抬眼看了看遠處那些燈火酒綠的勾欄畫舫，不禁感嘆了起這盛世清平。
這樣想了一想，小太監(jiān)趕緊打斷了自己的思緒，腳步匆匆向皇宮走去。
要是沒趕上點卯，這月的賞銀又要扣了。前些日子妹妹來信說有戶人家已經(jīng)上門提親，自己這做哥哥的，怎么著也得給妹妹準(zhǔn)備點銀錢做嫁妝不是？
小太監(jiān)身后，尚未宵禁的洛陽城，一片歌舞升平。
……
當(dāng)今天子李陌穿著便裝，從內(nèi)侍太監(jiān)手中接過一盞桃花羹，解開盞蓋吹了吹，卻沒有自己動手，而是雙手將杯盞遞向身旁一人，輕聲道：“這剛熬好的桃花羹，二哥您嘗嘗?！?p> 放眼整個天下，能當(dāng)?shù)美钅叭绱斯Ь吹娜耍缚蓴?shù)。眼前這位，更是在李陌心中最為敬重甚至忌憚的存在。李陌知道，要是沒有眼前這人，自己斷然做不成這大成皇帝，更有甚者，這天下此刻到底還姓不姓李，都未曾可知。
李陌身旁端坐之人，赫然便是皇家謀士，李陌同父異母的二哥，李沐。
李沐接過桃花羹，輕輕舀起一勺，熱氣騰騰的桃花羹令得他全身漾起一陣暖流，一張平日里不茍言笑的臉，也印出淺紅。李沐笑了笑放下杯盞：“好一個人面桃花相映紅。陛下你的生活，可比我這個做二哥的，好上太多了?！?p> 李陌臉色大變，以為李沐誤認(rèn)為自己生活驕奢淫逸，急忙開口辯解：“這只是御膳房剛想出來的點心，用料也無非糯米牛奶和桃花，都是常見食材?！?p> 李沐見狀，出聲笑了笑，寬慰道：“陛下誤會了，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想當(dāng)年咱們兄弟七人，現(xiàn)在也只剩下你我了?！?p> 李陌低頭，當(dāng)年那一夜，幾位兄弟痛哭流涕求饒的神情和李沐在一旁淡定進食的默然，又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
李沐輕輕咳了一聲，打斷李陌思緒，隨后開口說道：“此次讓灼兒炬兒和燁兒去行走江湖，本意是讓三人各自比拼一番。沒想到灼兒和炬兒，竟然這么快就動起手來?！?p> 李陌嗯了一聲，說道：“熾兒一心向佛，朕也勸不回來。燁兒天性散漫貪玩，朕也隨得他去。只是灼兒和炬兒，一個從小就野心勃勃但太過急功近利，一個向來胸有溝壑卻吊兒郎當(dāng)。要朕在這兩個孩子里面選一個太子，除了把他們趕出去外，沒有別的法子。”
李沐點了點頭：“這也是我的主意。灼兒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并主動來聯(lián)系我的，因此這次他的行動，我都了解過。自問可謂是天衣無縫了?？烧l知道，還是被炬兒給死里逃生了。炬兒這次，可不簡單?！?p> 李陌似是聽出李沐話中有話，不禁開口問道：“二哥的意思是？”
“讓灼兒和炬兒再斗一斗，勝者，做太子?！?p> 李陌心頭一緊，下意識問：“如何斗？”
“死斗?；钕聛淼?，就是太子。”冰冷且毫無感情的一席話，就這般從李灼李炬親伯伯的嘴里說了出來。然而李陌卻絲毫不覺得奇怪，畢竟，眼前這人可是能將自己的親兄弟也一刀斬殺的。
“其實，我此次進宮，并不是為這件事而來?！?p> 李陌愕然：“難道還有其他什么事？”
李沐點了點頭，聲音沉重：“灼兒這次請出了吳家六長老吳桐，此人身懷八段修為，實力非凡。然而，他依然被炬兒找來的一位神秘高手所殺?！?p> 李陌不解：“此事朕也知曉。二哥有什么疑慮嗎？”
李沐笑了笑：“陛下是從探子口中得到的消息，而我，是從灼兒的親筆信中所知。陛下消息自然不如我來得全?！?p> 李陌臉色微變，不過很快就克制了下來。
李沐似是沒有發(fā)現(xiàn)李陌異常，自顧自說道：“灼兒說，在那位神秘高手到場后，曾聽到吳桐大喊了一個白字，其后，吳桐便沒了聲音，再過不多時，那神秘高手就出聲讓灼兒和吳家公子走開準(zhǔn)備收尸?！?p> “可有什么蹊蹺？”
“自然是有的?！崩钽迳袂閲?yán)肅，“吳桐乃吳家八段大師，照理說總歸會有些來自族中的保命之物。斷然不應(yīng)該遇敵后便束手待斃——除非，他遇到了一個根本不愿意面對的對手?！?p> 此時，李陌也是嚴(yán)肅了起來：“這吳桐，朕有所耳聞，其人向來自負(fù)狂傲，從不將旁人放在眼里。若說朕有一個不愿意面對的對手，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李沐點頭：“吳桐死前那一個白字，這人便八九不離十了?！?p> 李陌愕然：“你是說，白無常？”
“雖然不敢十成的確定，不過九成把握還是有的?！崩钽逶俸攘艘豢谔一ǜ?，臉上泛起一縷病態(tài)的紅暈，“據(jù)我所知，這白無常當(dāng)年曾被青衣女所救，其后便一心報恩，甘愿為奴。此次前來，要說背后沒有青衣女指示，呵呵，我是不愿意相信的。再看炬兒身邊幾人，就不知是那葉家又和青衣女勾結(jié)，還是那用槍的小子和青衣女有什么關(guān)系。”
青衣女，聽到這個稱呼，素來冷靜的李陌也沒來由感到一陣恐慌。
當(dāng)年能以一介女流之身，憑縱橫捭闔之功，便差點將李家拉下皇位的神秘女子，沉寂十多年后，又要重出江湖？這些年她藏在暗處，又偷偷布下了多少棋子？沒人可知。
李沐在一旁嘿嘿笑著，臉上紅暈更盛：“青衣女，當(dāng)年未完的一局。我們再來過。這一天，我李沐可等了很久了……”
一陣涼風(fēng)忽然吹過，燈影搖曳，李氏二人的臉色也在光影中，忽明忽暗。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