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街商鋪,狼藉滿目,書籍草藥散落地面,臟亂不堪。
藍封嶠蹲身在地,一本一本整理著書籍,厚厚的灰塵掛滿了書面,輕輕一吹,灰塵紛飛,染了滿手。
他的心,何嘗不是蒙上了灰,堵滿了心口,壓抑至極。
遠遠的看著一抹藍色的身影,徐童瀟輕閉雙眼,長長的輸了一口氣,才又睜開眼,一步一挪的走上前去,那腳步中拖著長長的疲憊跟淡淡的憂愁。
藍封嶠對于身后傳來的沙沙聲,仿若充耳不聞,亦不動。
徐童瀟于他身側站定,雙手覆于身前,輕聲:“師兄!”
藍封嶠抖落灰塵的手微微一頓,只片刻,就又恢復了動作,將書啪的摔在了一側,揚起了地面的塵土,灰塵撲了徐童瀟的面,她慌忙用手蒙了口鼻,卻還是忍不住輕咳出聲。
“咳咳!”徐童瀟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素手輕遮。
“你……”藍封嶠慌忙停了手中動作,作勢起身,卻突然定格,身側的拳攥的又緊了緊,狠了狠心,蹲身下去,往前挪了兩步,伸手拾起另一本書。
徐童瀟眼角微顫,也又跨了兩步上前,此番站定于藍封嶠正對面,摟了一把斗篷,蹲身下去,嘴角扯開一抹清淺的笑意,輕喚一聲:“師兄!”
避無可避,藍封嶠緩緩抬眸,對上徐童瀟略顯憔悴的面容,心狠狠的一痛,忙又低下頭,疏離的問道:“你怎么過來了?從山谷過來,這一路不好走吧?!?p> “不太好走?!毙焱癁t一手放于身側,一手去拾地上的書籍,邊隨口說道:“可你不肯見我,只好我來找你了?!?p> “別動,都是灰?!彼{封嶠慌忙伸手,搶下徐童瀟手中的書,又帶起了一絲細微的灰塵。
“咳咳!”徐童瀟又咳了兩聲,踉蹌著起身往后退了兩步,靜立于一側,呆呆的盯著藍封嶠看,眼中極落寞。
藍封嶠握著那本書,手指用力的搓了搓,才放于一側,開口,是低沉的沒有溫度的關切,道:“沒事吧?”
徐童瀟沒說話,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眼中略有閃爍。
藍封嶠點了點頭,彎身搬起地上的一摞書往書架邊走,淡語道:“打理戰(zhàn)場,事務繁雜,我無暇顧及你,先回去吧?!?p> 徐童瀟拖著步子跟在身后,輕語道:“我可以等你忙完,我想跟你談一談,或者,你也有些話要與我說?!?p> 藍封嶠轉臉一瞟,又輕飄飄的走過,淡淡道:“我沒什么要說的,天快下雨了,如此濕冷的天氣不適宜傷勢恢復,你先回莊子吧,過兩日事畢,你身子也好些,我再去看你。”
徐童瀟苦笑了一聲,道:“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吧,師兄,你在生我的氣?!?p> 藍封嶠舔了舔唇,又搬了一摞書走回來,淡語道:“胡說什么,我怎么會生你的氣呢。”
“你生氣了!你明明很生氣!”徐童瀟右手覆上藍封嶠胸前的那些書本,嘩啦一下打翻在地,低吼道:“為什么不發(fā)火?你罵我啊!”
“罵你?城破之時我恨不得掐死你!”藍封嶠雙手搭于徐童瀟雙肩,一點一點用力,惡狠狠的話,仿佛從牙齒縫間擠出來,他冷語道:“可我不能,你是曉風,我那么疼你愛你,我怎么忍心怪你?!?p> 藍封嶠宣泄著心頭的狠意,卻沒注意徐童瀟蹙起的眉。
“曉風,我不怪你,此事作罷。”藍封嶠雙手慢慢滑下,握住徐童瀟的素手,目光炯炯的盯著她,道:“待我打理完戰(zhàn)場,我們就成親,好不好?”
“不好!”徐童瀟掙開藍封嶠握著自己的手,搖了搖頭,臉上扯出一抹笑略顯尷尬,說道:“師兄你知道的,我自有自己選擇的人,那是,窮極一生的執(zhí)念,除了他,寧愿不嫁?!?p> “呵呵呵呵……”藍封嶠干笑幾聲,踉蹌了兩步后退,轉身拿拳頭重重的擊打承梁的柱子,力氣之大,整個房子都顫抖了幾下。
藍封嶠指指徐童瀟,嘴角揚起一抹妖冶的笑意,冷冷的說道:“是燕王,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助我,好一個里應外合,好一個瀟師妹。”
徐童瀟肩膀微動,有些痛,她斂眸低首,輕語道:“對不起師兄,我只是……想盡快結束這場戰(zhàn)爭?!?p> 藍封嶠冷哼一聲,說道:“結束戰(zhàn)爭?代價就是犧牲我元朝的將士們嗎?”
徐童瀟忙搖了搖頭,嘴角揚起笑意,伸手去拉藍封嶠的手臂,說道:“他們沒有死啊,只是被收編進了燕王的軍隊而已,這對他們來說,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藍封嶠袖口一甩,直接避開了她,低吼道:“復國,復國對于我們元朝人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只有我們元人掌權當政,他們才能過的安穩(wěn)。”
“會嗎?”徐童瀟緩緩的落了手,眼中哀傷亦失落,淡淡的開口,道:“即便是你的翻身仗打的再漂亮,也只是你們這些當權者受益,對于百姓來說,不過是換了個統(tǒng)治者踐踏他們罷了,戰(zhàn)爭留給他們的,除了家破人亡的苦痛,再無其他,盡失民心,當權又如何?!?p> “不管別人,我都是為了你呀,師妹。”藍封嶠微微一笑,輕聲輕語道。
徐童瀟眉頭蹙緊了,眼光始終不離藍封嶠的身,他跨步往門口,整個人背脊挺得那么直,仿佛下一秒便踏往神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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