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紅了臉,嗔道:“你怎的也不敲門就進來了?”
他笑而不語。
幾日不見,古墨清瘦不少,眼下烏青甚重,兩片薄唇毫無血色,蒼白的皮膚襯在黑色披風(fēng)中更顯憔悴。
他手中平平穩(wěn)穩(wěn)端了碗湯藥。
我遠(yuǎn)遠(yuǎn)便聞見那湯藥的苦味,不禁皺了皺眉。
湯藥盛在冰碗中,初看深黑一汪,可經(jīng)那晶亮的陽光透過冰碗一照,似乎還泛著些猩紅。
催眉大喜:“這可是雪蠱毒的解藥?”
古墨道:“不錯,解藥配好了?!?p> 他拿起湯匙淺淺舀起一勺,放在唇邊吹了吹,“來,喝了?!?p> 我乖乖喝藥,不顧那藥有多苦澀,也不顧這是解藥還是毒藥,只要是他溫柔喂給我的,我都能喝下。
我癡癡盯著他,心里盼著這苦哈哈的藥該有一大桶才好。
豈知這藥卻只有這么一小碗。
古墨放下碗勺。
我怔了怔,問他:“就沒了?”
“沒了。你喜歡喝?”
我這才回味過來那藥有多腥苦,只好顫著舌尖,干笑兩聲,“不喜歡,不喜歡?!?p> 催眉興奮地問:“毒可是解了?我一畫師姐可是沒事了?”
古墨道:“毒解了,她沒事了?!?p> 催眉嘴一撇,眼淚已落滿了臉頰,“她不會死了?”
古墨深長地舒了一口氣,“不會死了?!?p> 我瞧他眼眶,似乎也微有些泛紅。
“好了,我死不掉了。催眉,你小子得繼續(xù)受我欺負(fù)、挨我罵了?!?p> 我赧然低下頭,斜瞟了古墨一眼,“你也沒機會上外面去會花蝴蝶、粉蝴蝶、黑狐貍、白狐貍了。”
他笑了笑,將手伸向我,“你下床來,走一走,看看是不是有些力氣了?!?p> 我笑著搖搖頭,想著他也太心急了,解藥方才下肚,怎的起效會這樣快。盡管如此,我卻總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牽起他的手,試著邁了兩步,驚喜地發(fā)現(xiàn)酥軟了幾十日的骨架好像瞬時都長硬了。
病骨支離了許久,柔弱得自己都嫌矯情了,哪有半分“女俠”的樣子?,F(xiàn)在一切終于要過去。
我鼻頭一酸,低聲道:“太好了。太好了?!?p> 古墨轉(zhuǎn)身將我摟進懷中,臉頰輕輕摩挲著我頭頂,柔聲道:“我還以為你當(dāng)真不怕,原來也是怕的?!?p> 我忍著淚,將臉埋入他胸口,“怕的,是后怕,先前只覺得中毒之后你便日日陪著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可現(xiàn)在,我才開始害怕。死了之后會去哪,會遭受什么痛苦,還能不能見到你,我通通不知道。如何能不怕?”
他拍著我背脊,湊近我耳畔輕聲安慰:“莫怕了。我總不會讓你比我先死的?!?p> 這樣的承諾聽來雖感動,卻并不溫暖。
我淚眼婆娑地抬頭望著他,“你也不死。我們都不死?!?p> 他微笑不答,只道:“今日山上沒有風(fēng)雪,你多穿些,我?guī)愠鋈駮裉??!?p> 門外日光刺眼,我手遮涼棚,見長廊上古墨二十使恭敬而立。
紀(jì)如是上前道:“恭喜一畫姑娘身子大好了?!?p> 我笑道:“多謝紀(jì)長使。諸位使者辛苦了,這段日子一畫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罷,我朝二十使斂衽施禮,眼神含笑地一一望向他們,即便是對青煙也作出了十二分的感激模樣。
眾人回禮,連聲道:“不敢?!?p> 紹錦回過禮,笑著對我道:“姑娘終于大好了。我們少主也不必日夜殫精竭慮,以血肉來養(yǎng)雪蠱,那我等受的辛苦也都值得了?!?p> 我心頭一顫,“你說什么?以血肉來養(yǎng)雪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