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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聽

深淵

我不聽 貧僧只吃素2 2036 2018-10-30 11:27:13

  “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正凝視著你”

  恐怖之所以恐怖,不在恐怖本身,是因?yàn)槲覀兒ε驴植?。恐怖的來臨無所預(yù)料,正像在黑夜中有人對你說“那個人死了?!?p>  “那個人死了,是你的親戚。”

  “誰?”

  “你二姑爹。”

  家里來電話了,父親告訴我二姑爹去世了,死在酒杯里,死在自己的屋子里。沒有人知道他什么時候去世,具體時間不詳。或是發(fā)現(xiàn)的頭一天,也許是前幾個小時,沒有人知道。他母親發(fā)現(xiàn)了他,一個可惡的老太太,經(jīng)常咒罵著他。他母親沒有見他來吃飯,便去他家房里叫他,可是叫不應(yīng)了,于是老太太喊來了的兄弟,有一身力氣的壯漢。他的兄弟翻墻進(jìn)去了,摸了摸他的身體,冷冰冰的,有些許臭了。

  他的兄弟打開了門,沉悶又悲切的說“他死了,尸體躺在酒里?!?p>  尸體躺在酒里,他的母親看見他躺在濕糟糟的地下,兩手一抹眼淚說“他這是活該,死了倒落得清靜,死了到落得清靜?!?p>  她說完沉默了,一語不發(fā),伸出手去給他理了理衣服。摸了摸他的頭,即使尸體冷到骨子里,她還是認(rèn)真的摸了摸他。

  他的兄弟叫了全村的人,全村人合力將他收進(jìn)了棺材。每個人臉上不喜不悲,似乎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有的人心里想著“死了好,免得他在世上茍且偷生,一個人渾渾噩噩,沒有家庭,沒有溫暖?!?p>  他死了,該死不該死由不得我評說。我收到電話的那一天正期末考試完,掛斷電話以后我打電話給了他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弟。本準(zhǔn)備安慰一番,但是打電話過去說的話談不上安慰。

  “你回去了沒?”

  “我剛從AH到貴陽。”

  “你們今晚回去嗎?”

  “嗯,我們今晚坐車回去。你什么時候回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p>  “我來不及,你們先回,明天我就來?!?p>  “那你明天再來,我先回去?!?p>  “嗯,你們注意安全?!?p>  他不喜不悲,沒有啜泣,沒有笑語。他回去之后開始借錢,這家借幾千,那家借幾千。農(nóng)村人每一家都沒有多少錢,也只有應(yīng)急的幾千塊錢。

  借完錢以后,他的家族便聚集在一起,安排他怎么做,怎么安埋他的父親。他大伯說“簡簡單單安埋就好,你是在外面打工,辦酒的話你回來還禮不方便?!?p>  他二嬸陰沉一個臉說“要辦酒,不辦酒怎么還別人的錢,錢不夠我來出?!?p>  周圍的人吵吵雜雜,他一語不發(fā),一字不聽,任由周圍的人討論。最后他三伯拉了他一下說“交給小品做決定,他怎么說怎么辦?!?p>  我的表弟毫無表情地說“不辦?!?p>  他的二嬸立馬不同意的說“不辦你哪里來錢還別人,其他人不要你還錢嗎?”

  說話間她看了看周圍的親戚,這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巴不得找點(diǎn)事來做,這是一個和他叔叔離婚的女人,這是一個在外面混了多年的女人,這是一個不顧家的女人。按理說這個事情與她沒有關(guān)系,她卻表現(xiàn)得非常積極。

  我的表弟又說“辦”

  他的奶奶罵他“你這個憨包,連個決定都不會做,二十歲了,還讓別人左右,你二嬸這個破貨說的話你也聽?”

  他一語不發(fā),轉(zhuǎn)身出了房間,任由他們在那里吵鬧。他出來以后蹲在地下點(diǎn)了一支煙,抱著頭抽完了一支煙。煙熄滅以后拿出了電話打了出去,打給她的母親,那個被父親喝酒打怕了出去的女人。

  他語氣多少有些無奈的說“媽,借我點(diǎn)錢?!?p>  她母親擔(dān)心的說“你要多少?”

  “一萬”

  “我沒有一萬,有五千?!?p>  “那就借我五千,以后我還你。”

  “這是留給你娶媳婦的。”

  “他都死了,你還怨恨他嗎?”

  “恨,他讓我們家不成家,怎么不恨?”

  “可是他是我的爸爸?!?p>  “那好吧,我去打給你。那些事情你多問一下你舅舅和你表哥,家族里的人七嘴八舌的?!?p>  “我知道了?!?p>  夜晚,風(fēng)是冰冷的,空氣是冰冷的,雨是冰冷的。今晚是平靜的,一家人圍著火爐坐著,討論著表弟家的事情。母親開口說“不知道他家辦不辦酒?!?p>  父親抽了一口旱煙說“不知道,他自己又做不了決定。”

  我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說“他也無奈,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沒有錢去安埋父親,只能聽別人的……”

  我話還沒有說完,表弟走了進(jìn)來,我拉了一張凳子給他。他坐了一會兒,一語不發(fā),我們也沒有說話。我起來倒了一杯茶給他,他喝了一口對著父親說“舅,我該不該辦酒?”

  父親抽了一口旱煙,抖了抖煙斗說“辦不辦你自己拿捏?!?p>  “我不知道該不該辦”

  “不辦吧。一來沒有地方,二來以后麻煩,三來你沒有精力招呼?!?p>  “謝謝舅?!?p>  想來也是,他家的房屋只夠停下他父親的棺材,去幫忙的人都在外面的帳篷里,在沒有碳的冬天,人們冷得受不了去找了一些材。下雨的時候,他家那里盡是稀泥,人們都找不到地方站,于是人越來越少。晚上,沒有一個人在那里,哪怕是他也害怕那個地方。

  他站起來走了,我叫了叫他,告訴他說“許多事情自己做決定了?!?p>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離開了。他沒有辦酒,簡單的操辦之后結(jié)束了這件事。經(jīng)過他父親的事之后他老了幾歲,胡須長得很長,話少了。

  人們叫他快去賺錢還賬,他說“我想過了年再去?!?p>  此后,人們就當(dāng)這件事沒有發(fā)生過,村莊依舊充滿著和諧。少了他人們反而少了一份擔(dān)心,他的媽媽也不在懼怕他爸爸再打她。但是,他的恐懼并沒有減少,反而覺得越來越重,重的將要窒息,這也許與村莊的寧靜息息相關(guān)。

  他渴望回到繁雜的城市中,在吵鬧的環(huán)境里沒有人注意他,無論他難過與沮喪也好,沒有人注意他。

  沒有人注意他,至今仍然沒有消息,人們說他忙著掙錢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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