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棉亦生生打了個寒顫。
這浪蕩子,刀光劍影中亦不忘留情!
他很不合時宜的打斷了短暫的安靜:“欞兒姑娘,本公子是何時得罪了報信社,惹得你彎刀相見?”
邊欞兒忙回過神,想起正事來:“你怎知道我是報信社的?”
柳棉不顧楚北的暗示惱怒,畢竟,報信社這個情報機(jī)構(gòu),沒有人想去得罪的,柳棉雖不涉江湖,卻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報信社地處江南,社內(nèi)除了主人是女子,更有邊氏二姐妹為女中諸葛輔助其左右,社中的侍婢,也都是女子。江南出美人,如出水芙蓉,美而不妖,故而報信社的女子,衣角都有一朵紅色芙蓉?!?p> 邊欞兒雖與酒倌兒換下了外衣,里面的衣服卻是沒有換過來,一時不慎倒被柳棉瞧了出來,心下了然,被柳棉這么一夸,怒氣消了大半,挑了一抹興致勃勃的笑意:“四公子常年征戰(zhàn)沙場,不曾想對報信社如此了解,莫非是有意?”
柳棉找了張能坐的椅子,在一片狼藉中舒舒服服的坐下來:“我是否有意,姑娘倒是有興趣得很?!?p> 邊欞兒蹭的準(zhǔn)備起身,瞥見金光一閃,才想起自己尚在他人刀下。
她惱怒的瞪著楚北,楚北頗為痛心:“若不是這把刀,欞兒姑娘應(yīng)該忘記在下的存在了?!?p> 可恨的無賴!邊欞兒狠狠地腹誹:“本姑娘并無傷你之意,這位公子,能否將刀拿開?”
楚北連連搖頭:“你不傷我,可你會傷了四公子。傷了他,我便得背他回京,這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比傷我還嚴(yán)重的?!?p> 一雙斜長的鳳眼滿是促狹,哪里見到半分痛苦。
“憑四公子的功夫,我能傷了四公子?這位公子……”
“我叫楚北,字元湘,欞兒姑娘可以喚我阿北?!?p> 眼波蕩漾開來,盛滿盈盈笑意,邊欞兒不知是急是氣是羞,俏臉坨紅,瞠目結(jié)舌。
姐姐說過,哪有男子這般急切自薦的?哪有女子直呼陌生男子名諱的?哦不,姐姐若是在,定然還會說:我們牙尖嘴利的欞兒,何時這般被人嗆得啞口無言過?
姐姐!邊欞兒又是一個激靈,姐姐和主人,還等著她一起去梨花溪呢!若是知道她來找四公子麻煩……反而被別人找了麻煩,還不得被罰抄《心經(jīng)》?
當(dāng)然,此時最要緊的,是得請眼前這位“阿北”,將這削鐵如泥的金刀移開。
顯然,眼前的阿北,還不想把刀拿開。
邊欞兒暗暗呼了一口氣,和顏悅色的喚道:“……阿北,小女子無意冒犯,你把刀拿開,可好?”
楚北頓時有點飄飄然:“欞兒姑娘果然是聰慧之人,本公子才名遠(yuǎn)播,亦懂得憐香惜玉,自然不會為難欞兒姑娘?!?p> 話語間真情切切,金刀依舊不移分毫。
邊欞兒再次暗暗咬了咬牙,愈加和顏悅色的笑道:“阿北可是京都南懷王之子,得太后垂憐,人稱‘京中第一才子’的楚二公子?”
楚北詩詞寫得東倒西歪,卻極愛歌賦,常常唆使一群公子哥,攢局作詩和舞。這么個得天獨厚的南懷王次子,自是無人敢得罪,溜須拍馬,唯恐不及。于是每次便是他拔得頭籌,不知是哪一次,一個公子哥喝得大了,借了幾分醉意,不小心拍得過了頭,直稱北二公子為“京都第一才子”,于是楚北便得了這個封號。彼時,才華橫溢的柳樞已得圣上親封,與柳棉也一起赴會,聞得此君的吹捧,眾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極正式的道了聲“恭喜”,算是默許了這一稱謂,眾人見世子如此大度不做計較,如釋重負(fù)又帶了幾分扼腕失望的繼續(xù)觥籌交錯。從此,楚北這個名聲,便在紈绔世子中傳了開去。每每聽到這稱謂,柳棉便很是不屑的翻了翻白眼。
此時,柳綿倒是很反常的斂了眼波,隨意的姿勢也略略收斂了些,瞥了一眼邊欞兒的彎刀,把玩著被打落在地的一支雕花竹筷。
楚北見自己在京都的名聲亦遠(yuǎn)播江湖,很是興奮:“欞兒姑娘果然見多識廣?!?p> 邊欞兒肅然起敬:“原是南懷王府的二公子,失敬失敬。幼時便聞得公子大名,對二公子欽慕之極,今日一見,當(dāng)真是三生有幸?!?p> 這話楚北很是受用,金刀一收,瀟灑的走到邊欞兒旁邊坐下:“欞兒姑娘謬贊,小有薄名,不足掛齒耳?!?p> 一聲冷哼,銀光一閃,卻是彎刀再現(xiàn)。柳綿手一揚,只聽得“鐺”的一聲響,緊接著,一陣旋風(fēng),邊欞兒的影子便消失在門外。
楚北大怒,起身便要追去。柳綿悠悠道:“邊氏姐妹,素來以輕功聞名于世,你確定你能追得上?”
楚北哭喪著臉:“本公子居然被一個小姑娘調(diào)戲了……”
柳綿趕緊截住他的話頭:“飯來了,趕緊用飯?!?p>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公子,自幼被一大群人寵著,別的本事沒有,這學(xué)姑娘家裝腔拿調(diào)倒是一絕,同行一年,柳綿多次領(lǐng)教,頭疼不已,后來索性不理會。
饑腸轆轆勝過無病呻吟,楚北果然恢復(fù)生龍活虎樣,叫老板換了家雅間,見佳肴美味,芳香四溢,心情大好,擲出一金賞給老板。老板頓時喜笑顏開,這一金,足以置辦上百套桌椅!忙連聲恭維,奈何楚北只顧填肚子,還是柳綿打發(fā)走了老板。
好在楚北吃相依舊斯文,想著柳綿挑食,還不忘挑了他喜歡的菜放在碗里,瞧見柳綿眸色沉沉,胃口不佳,好奇道:“本公子被人調(diào)戲都不見厭食,你好端端的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狀?”
柳綿嗤之以鼻:“管好你自己吧?!?p> 楚北放下筷子,狡黠笑道:“四公子口惡心善,本公子不做計較便是。你憂心之事,我倒是能猜到一二?!?p> 柳綿慢條斯理的挑著盤子里的芹菜絲:“哦?你倒是說說?!?p> “四公子為國之棟梁,南征北戰(zhàn),鮮少在京中,自不必說在江湖留名。報信社籠絡(luò)天下情報,能探到四公子在軍中為將不足為奇,若連你途徑這小小的南橋鎮(zhèn)都知曉,那就值得推敲了?!?p> “邊氏姐妹自幼跟隨青鸞,一智一勇,名為奴婢,實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青鸞的左膀右臂,今日,既然邊欞兒現(xiàn)身,想必這神秘的主人青鸞亦或也在附近?!绷d輕輕一笑,“我一無功名,二無顯赫身份,南征北戰(zhàn)十余年,不曾加官晉爵,也值得報信社如此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