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圖南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幾天之后了。242區(qū)一間明亮的臥室中，圖南花了好長時間，才讓眼睛適應(yīng)潔凈的白色墻壁和明涼的燈光。圖南微微起身，靠著床頭的枕頭，環(huán)視圍攏在他床邊的大家，最靠近自己右手邊的阿奇，還有姚樞、錢老、機器人夏娃、鄭康，還有一位不認(rèn)識的中年胖子，身著一個白大褂，大家都關(guān)切的看著自己。圖南感覺大家在他視野里，就像在一臺老舊的顯示器里，時不時還有諧紋在畫面上從頭劃到尾，而且眼球轉(zhuǎn)動時，右眼眶傳來一陣刺痛，圖南下意識伸手去捂右眼。
“別動，慢慢就會適應(yīng)了?！卑⑵婷φf，伸手按住他的手臂，還關(guān)切的撥開他眼前垂下頭發(fā)?！澳汩]上左眼，還能看到我的手嗎？”在圖南眼前晃了晃她的小手。
圖南照做了，并微微點點頭。
“我們沒能救回你的眼球，但是請來城里最好的大夫，幫你裝了一只電子仿生眼球，好在保住了視力?！编嵖嫡f著。隨手扶著那個胖子的肩膀，圖南后來得知，這個胖子就是姚樞的父親姚重。
圖南孱弱的擠出一個微笑，表示感謝。
圖南感到清醒了許多，“我爸他……”他想要提出這個艱難的問題，但是后面的話說不出口。
等來的卻是一片沉寂。圖南知道自己不喜歡這個提問的答案，他好想看到阿奇笑瞇瞇的告訴他，圖叔叔在另一個房間休息養(yǎng)傷，他眼睜睜看著那支槍刺入父親的胸膛，鮮血慢慢滲出，哪怕該死的大夫把父親的胸膛拆成八塊也要把他就回來了。
“對不起，孩子，他的心臟被刺穿了，沒能堅持下來，我們無能為力?！卞X老的聲音很低，但還是打破了沉寂。
圖南感到父親胸前的鮮血還在涌出，冰冷之極，從頭到腳給自己來了個灌頂。母親離開的時候，他還很小，并沒有太多印象。后來7765又離開了，他很難過，在這時代像7765這種保機器人姆已經(jīng)成為很多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員，有的代替媽媽、有的是兄弟姐妹，但他至少還有父親?，F(xiàn)在連父親也不在了，他像一個無助的嬰兒飄蕩在無盡的虛空中，被黑暗吞噬。
“那7765呢？”圖南又問。
“我們制服了她，強制關(guān)機了，以她現(xiàn)在的情況，我們不能讓她啟動，會暴露我們的位置。你放心，她就在錢老的實驗室里。”鄭康說。
大家默默離開臥室，留下阿奇和姚樞陪著圖南休息。
連續(xù)幾天圖南都躺在床上，為了讓他養(yǎng)傷，大家都不來打擾他，只有阿奇和姚樞每天會來陪他。
這日阿奇和姚樞照例來陪他，“你知道嗎？你眼球是從錢老的一號計劃的機器人的一部分?？梢?0倍變焦吶，稱不上千里眼，也可以叫千米眼了。喔，還有紅外功能?！卑⑵嬉妶D南氣色有了些好轉(zhuǎn)，想陪他聊聊天，轉(zhuǎn)移一下他沉重的心情。
圖南差一點被阿奇夸張的語氣逗笑了?！耙惶栍媱潱俊?p> “我也是順耳聽來的，電子腦比現(xiàn)有機型更快更強大的機器人，據(jù)說還可以將人的記憶拷貝到機器人的腦中，這樣機器人就跟人一樣聰明，甚至更強。”阿奇說。
“喔，你們知道嗎？夏娃的聲音和部分記憶就是來至錢老已故的妻子?！币幸膊桓始拍?，刻意壓低聲音說，許是怕臥室外邊的人聽到。
“真的嗎？我以為只有年輕人才會彼此念念不忘，沒想到老頭也……”說著三人嘻嘻的偷笑起來。
“我們在你的眼球里邊裝了一信號發(fā)射器，可以遠(yuǎn)程接收你的視像，還可以定位，要不要試試看？”姚樞滿臉的興奮。
“不行，先試試我說的變焦，你先閉上左眼?！卑⑵婵偸且獡屧趧e人前面，一手拽著圖南的胳膊。
“好吧，好吧?！眻D南只得照做。
“先放松，錢老說跟肉眼變焦一樣，慢慢就是找到感覺了。”阿奇說。
圖南確實慢慢的做到了收放自如，如果在外邊開闊的地方，或許效果更好。
2
圖南很快適應(yīng)了新的右眼，這天臥室門外照舊傳來大家說話的聲音，走出來了臥室，看到一圈鏤空的石膏圍欄，原來這是三層建筑，圖南的臥室在二樓，透過圍欄能看到一樓的開闊的大廳，有八根圓柱子在中央支撐且直通樓頂。也許這里可能是火災(zāi)后幸存下的賓館、或是劇院之類。不過穹頂建成之后，肯定統(tǒng)統(tǒng)征用成民宅了。圖南慢慢走近，在靠近的一根柱子旁邊，倚在圍欄上聽大家談話，他有點虛弱，而且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一樓的大廳中央八擺著張沙發(fā)，皮質(zhì)紅褐色而且厚重。每張沙發(fā)旁邊都一個木質(zhì)茶幾，同樣式紅褐色的，很有格調(diào)，這些家具圍成一圈，錢老和鄭康、還有復(fù)興社的幾名成員列坐其中，在寬敞的大廳當(dāng)中，仍顯得那么小。透過正面巨大玻璃，還能看到242區(qū)那些被燒毀坍塌的街景，這里空氣還好，沒有外面那么濃重的煙熏味。
“老師，城里那臺E14，已經(jīng)被拆的只剩下骨架了，沒可能在啟用了?！编嵖嫡f。
“哎，當(dāng)初為了建造穹頂征用時，我還親自駕駛過呢，這種巨無霸一臺就足以扭轉(zhuǎn)戰(zhàn)局?！卞X老說，語氣有些失望，但是表情卻像得勝歸來的將軍，是何等的榮耀啊。
“不過，我們在E14生產(chǎn)線查到了記錄，還有一臺原型機在城外一個地下機庫里?！编嵖嫡f。
“那安排幾個機師維修好，這大家伙對付城里這些混蛋，是有點使不上勁，但是有備無患。”錢老說，“人工駕駛的還是比較可靠的。關(guān)鍵時刻比那些AI機器人靠譜?！?p> 這時，夏娃走過來，給大家逐一倒茶，最后抬頭跟樓上的圖南微笑一下。
這讓鄭康有點不自在，在夏娃身上師母的影子太多了。
“老師，您的一號計劃？”
錢老說，“馬上就好了，最近的發(fā)生的事情讓我有些感觸，我們不能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里。我們得有所行動，讓更多的人站在我們這邊，最好是所有人?！?p> 眾人附和點頭。
沒錯，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真相，讓所有人知道市長的真面目。圖南心想。為了給父親復(fù)仇，冒險是必須的，圖南摸著自己的右眼眶，或許我有辦法。
3
圖南現(xiàn)在是復(fù)興社眾人的重點關(guān)注對象，然而圖南覺得比之前更孤獨了，先是7765，然后是父親。悲痛也不愿意給他內(nèi)心一刻的安寧，既然自己已經(jīng)醒來了，他就要為父親復(fù)仇，要讓那些無法無天的混蛋付出代價，要馬上付諸行動。圖南趁著大家不注意從242區(qū)溜了出去，他邊走邊物色自己的目的地，從城區(qū)邊緣一路向著中心區(qū)走來，現(xiàn)在正是整午，穹頂之上透過玻璃投下朦朧的光，但至少不用室內(nèi)光輔助市民們就可以正常生活。想必經(jīng)過之前發(fā)生事情，自己已經(jīng)進(jìn)入市長先生的通緝列表上了，雖然排在哪個位置他不確定。圖南把腦袋藏在深深的兜帽中，右眼還泛著微微的紅光，在別人看來這人有點躲躲閃閃的，跟剛從商店偷了半截面包的流浪漢沒什么兩樣。那迷路的小紅帽在鋼鐵森林里亂闖，圖南腳下不停，在街道上穿行。
很快一個廣場步入圖南的眼簾，足有兩個足球操場大，這離中央?yún)^(qū)很近。不同的是整個廣場是由鋼鐵鋪就的，那一片片凹下去的深色小坑，凸顯出底下規(guī)整的網(wǎng)格框架，那一條條寬格子線已經(jīng)被千萬雙鞋底打磨光亮，與此同時還有不少人正在做同樣的事情，遠(yuǎn)遠(yuǎn)看去廣場仿佛仍是用磚片鋪成的。在廣場中央有四個的廣播屏幕，屏幕很大，即使你站在廣場邊緣，也能看清楚屏幕。屏幕圍成一圈，朝向廣場的四個方向，都安裝在一人多高的支架上。在這個圈中央是一尊巨大的鋼鐵鑄像，沒錯，又是我們偉大的市長先生的鑄像，偉岸的身姿，即使在廣場邊緣也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到市長先生的堅毅的神情。相比之下，屏幕更像是鑄像腿邊的小馬扎。
像圖南這樣的年輕人，對自詡是全市勞苦大眾的精神領(lǐng)袖很不感冒。對于金屬如此匱乏的時期，還在城市各處鑄自己的像。就好像頭頂灼心烈日，腳下是無邊的沙漠，你當(dāng)著快要渴死的人面前，倒掉了最后一點能救命的飲水。圖南每次經(jīng)過這樣鑄像附近，都忍不住要靠近，研究一下，他確定這是空心的，空心到什么程度，如何才能從上面摳下一點金屬，每次都是在父親或是周圍人的制止下罷手。不過他也有所發(fā)現(xiàn)，在每個鑄像的膝蓋部開始，有個隱藏的梯階，盤旋而上一直到頭頂，每一層梯階像行李箱的把手一樣，一拉即出。這樣可以讓人定期打理市長先生的外表，補補漆、清理一下鳥屎，還可以換換燈具，免得在黑夜中，市民們看不到市長先生這座指路明燈。
圖南站在一個屏幕前，屏幕重復(fù)播放著各種廣告。他打開終端，按照姚樞的指導(dǎo)將自己右眼的視覺信號，投到眼前這個屏幕上。果然廣告畫面在短暫的閃爍后，看到自己所見在屏幕中顯示，聲音也幾乎完全實時。圖安走到兩個屏幕拐角之間，這次他選擇投到所有屏幕。果然其他屏幕也變成了自己的所見所看，為了不引起他人注意，圖南馬上又切斷了信號。圖南心想，姚樞在這方面真是個天才，怪不得跟自己吹噓，黑入城內(nèi)這套廣播系統(tǒng)，對他來說，猶如入無人之境。
接下來圖南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讓全市所有站在屏幕前面的人看到。正午一大部分的離家工作的人，會聚集在每個穹頂中央的廣場上，短暫休息、吃午飯。對圖南來說，時機不錯，他費了好大勁才爬上鑄像的頭頂，幾個附近的熱心人，還以為圖南是個貪玩的孩子，勸他趕緊下來，免得摔壞了自己，再說得罪了市長，哪還有好果子吃的，連家里人也跟著倒霉。
圖南不理會幾人的勸說，站在高處，環(huán)顧四周，沒有任何保護措施，不免腳下有些發(fā)軟。
“姚樞，你現(xiàn)在監(jiān)控我的右眼?！眻D南用終端撥通了姚樞。
“天哪，你在哪里？”姚樞很明顯已經(jīng)接通了圖南的右眼。
“不要多問，記住這很重要，你繼續(xù)監(jiān)控，如果我的計劃沒錯，我不久后就會見到市長，到時候你一定要把信號投到全市的廣播屏幕上，而且要錄下了，反復(fù)播放，，讓盡可能多的人看到，能做到嗎？”
“當(dāng)然可以，等等，你說市長……”姚樞還要追問，圖南早就掛斷了。
接著，圖南將終端的攝像頭對準(zhǔn)自己，然后一字一句的錄下，還投到全市的廣播屏幕上，反復(fù)播放。
“大家好，我叫圖南，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一下屠市長。市長先生，你一直以壩下城的守護者自居，但是你最近的所做作為，分明是在破壞這一方百姓的安寧。先是強制征用民用機器人，然后是不擇手段打壓反對的聲音。讓我們不得不懷疑你和城外那些外星雜碎是一路貨色。于是我拿到了你的血液樣本，檢測結(jié)果可不那么樂觀，我已經(jīng)把數(shù)據(jù)分享到城域網(wǎng)了，有哪位幫我分析分析，我們是不是被滲透了？”圖南接著說，同時把臉湊近鏡頭?！笆虚L先生，您要不要當(dāng)著全體市民的面，澄清一下我們的疑慮？告訴我們這座鋼鐵之城，是不是從里邊爛掉了？我就在這里等您答復(fù)，相信您很快能找到我?！?p> 圖南接著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結(jié)束了視頻。
4
中央?yún)^(qū)，半月形的市政大樓坐落在圓形的中央廣場旁邊，屠市長正在辦公室中享受例行的午間小憩，辦公室位于大樓正中間的最高層，視野無疑是整棟樓上最好的。然而現(xiàn)在，明亮的窗戶代以巨大的窗簾，屋頂?shù)臒袅林?，辦公室彌漫著暗紅色的燈光，屠市長愜意的躺在一張皮制搖椅上，雙腳高高翹起，放在面前那張占去近三分之一辦公室面積的辦公桌上。市長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變得不喜歡陽光了，即使是透過穹頂，那略微朦朧的陽光。
屠市長只要微微起身，將窗簾拉開，便可看到對面中央廣場的巨型屏幕，其上正在上演的鬧劇一定會把屠市長惹怒的，而這次的主角是圖南，是對市長權(quán)威的挑戰(zhàn)。曾經(jīng)有段時間，屠市長很是熱衷于通過廣播屏幕跟市民們交流一下，盡管每次屠市長都在重復(fù)他那一套官話，只是偶爾換個說法，刷刷存在感。然而今非昔比，現(xiàn)在的屠市長更喜歡躲在窗簾后，享受自己的清閑時刻，加上確實上了些年紀(jì)，心力不比從前，連市政的主要事務(wù)都交給他的得力助手——鄯秘書。
不出圖南所料，軍警機器人很快找到了自己，并馬上關(guān)閉了廣播。但是信息還是像瘟疫一樣傳了出去，再經(jīng)由那些站在廣播屏幕前面的人的嘴，傳遍全城，慢慢發(fā)酵。
兩個機器人干凈利落的制服了圖南，搜了身，沒收了圖南的終端。在走往中央?yún)^(qū)的路上，兩個機器人并排行進(jìn)著，腳部已經(jīng)打開轉(zhuǎn)輪模式，快速前進(jìn)，把圖南架在中間，像拎著一只小雞仔一般。面對兩個身形高大的機器人，圖南完全沒有反抗的余地，只是任憑自己身子和雙腿在空中晃蕩，感受著微風(fēng)拂面，時不時看向兩邊觀望的人群。圖南的蜂鳥機器人跟在后面，像一只飄逸的蝴蝶，忽上忽下。在父親走后，這是圖南少有的放松時刻，好好感受一下這個世界，也許終點就在不遠(yuǎn)的前方。圖南幻想著自己在一輛高速行進(jìn)的隧道列車上，那個豁然開朗的盡頭就在眼前。
在圖南右眼的另一端，姚樞目睹著這個過程，不禁為圖南捏了一把汗。他早已通知了錢老他們，可是為時已晚，圖南已經(jīng)被帶入中央?yún)^(qū)。
在辦公室里，屠市長正努力壓抑著內(nèi)心的不滿。因為那個平時對自己百般順從的鄯秘書，至少表面是這樣，突然沖進(jìn)了自己辦公室，非得讓自己看什么狗屁視頻，還把自己的午睡給攪了?？赐暌曨l后，屠市長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被冒犯了，看來今天心情之差是要破紀(jì)錄了。
“馬上把這個小雜種給我抓來?！蓖朗虚L拍著桌子大叫道，把站在一旁的鄯秘書也嚇了一個激靈。
很快圖南就把帶到了市長的桌前的一張椅子上，太陽鳥悄悄藏在圖南的耳后，要感謝室內(nèi)昏暗的燈光，沒人察覺。這是圖南第一次進(jìn)入中央?yún)^(qū)，來的路上對圖南來說可謂奇觀連連。對一個成長在城市邊緣的孩子來說，這里的干凈、秩序，還有精致的建筑都陌生的，也是新奇的，尤其是這座市政大樓。圖南抬頭看著，巨大的桌面幾乎擋住了一切，只能看到屠市長的腦袋。
“小子，你是哪家野孩子，你知道你的行為會給你的家人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嗎？”屠市長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男孩，怒氣消了一半。
“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拜您所賜。”圖南說，聲音很小，但很堅定。
“你告訴我們，是誰教你這么干的，或許我們市長先生可以考慮，不為難你，小朋友?！臂访貢f，他相信事情永遠(yuǎn)沒有你看到的那么簡單。
“如果能滿足我的條件可以考慮，但是我的條件只對市長一個人說。”圖南在努力適應(yīng)辦公室內(nèi)的燈光，但是自己右眼球的夜視功能就派上用場。
“哼，小滑頭，少給我?；ㄕ??！臂访貢f。
“沒關(guān)系，單獨告訴我?！蓖朗虚L從站了起來，繞著桌子來到圖南面前蹲下，擺了擺手，示意鄯秘書和兩名軍警機器人退后，他是急不可待要知道是誰在暗處給他搗亂。屠市長斜著腦袋靠近圖南，脖頸子側(cè)面整個露在圖南面前，而且在右眼中，終于看清楚了屠市長的本人。
圖南見機會來了，抓住耳后的太陽鳥，將那針頭鳥嘴，對著屠市長脖子那跳動的大動脈扎了下去。“注射。”圖南對太陽鳥下達(dá)命令。
屠市長沒想到眼前這個孩子如此膽大，自己竟被他鉆了這么個空子。他只感覺一股液體進(jìn)入了自己血管，伴隨著一陣劇痛從脖子沖向全身各處，血管開始腫脹成紅色的線條，遍布全身。
圖南眼看著一條紅線順著血管從屠市長的脖子沖上了太陽穴，無數(shù)細(xì)小分叉在他臉上生長，屠市長雙手捂著脖子尖叫著，到處沖撞，好像一個高速旋轉(zhuǎn)的陀螺，身后的寬大的木質(zhì)桌子也被撞后好大一截距離。猛然間十條的觸手從他背后沖破了衣服，直勾勾的長了出來，伴隨著微微的顫抖，每一只都有人一臂之長，然后又在渾身纏繞起來，不停的顫抖。直看的圖南毛骨悚然，而這時在右眼另一端監(jiān)視的姚樞也嚇壞了，愣了半天，才想起要馬上接到廣播視頻上。
鄯秘書和機器人馬上過來，試圖扶住屠市長。接著，圖南感覺自己頭部被重重一擊，一股強電流馬上布滿全身，圖南一陣顫抖，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右眼的信號也變成一漆黑。
然而此時全城的廣播視頻，通過圖南的右眼球，在姚樞的操作下，正在轉(zhuǎn)播這里所發(fā)生的一切。
5
錢老在他的實驗室已經(jīng)埋頭忙碌整整一個上午，實驗室里設(shè)備林立，為了一號計劃鄭康送來了好多新的機器設(shè)備，原本寬敞的實驗室變得有些擁擠。錢老心情很好，走出實驗室時花白頭發(fā)變得更加蓬松，因為一號計劃剛剛完成了最后的調(diào)試工作。錢老走到大廳，坐到沙發(fā)上，從旁邊的小柜子里取出他的珍藏——一瓶烈酒老白干。每當(dāng)錢老心情愉悅的時候，總要小酌幾杯，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錢老掂量手中的酒瓶，發(fā)現(xiàn)少了很多，是哪個該死的家伙偷喝了？正要發(fā)作，這時姚樞、阿奇和復(fù)興社一眾人都聚集到242區(qū)，帶來了圖南的消息，錢老只得先把酒重新收了起來。
在錢老的大廳上，眾人在一起商量對策，面對中央?yún)^(qū)強大的機器人軍隊，一時毫無頭緒。圖南以自殺式的方式，在全市民眾面前曝露了市長的真面目。這會讓當(dāng)前的局勢發(fā)生重大扭轉(zhuǎn)，朝著對復(fù)興社有利的方向發(fā)展，會有更多人站在這邊。這比組織一只敢死隊沖鋒拼殺更有效果，眾人都佩服圖南的勇氣，只是都為圖南當(dāng)前安危憂心。阿奇在夏娃的腕臂上，早已哭成個淚人。
“姚樞，沒有視覺信號，先跟蹤他位置吧，希望有所轉(zhuǎn)機?！卞X老打破了沉默。接著磚頭對鄭康說：“把你的人分成幾路，在中央?yún)^(qū)附近，給焦頭爛額的市長加把柴火，也好分散一下注意力，給圖南爭取一些時間。保持聯(lián)系，伺機行動吧?！北娙舜饝?yīng)著忙碌起來。
中央?yún)^(qū)，鄯秘書在兩個機器人的幫助下，才把市長摁倒坐桌子上，但是市長還是在痛苦的叫喊聲中掙扎。鄯秘書隨后命機器人去找醫(yī)務(wù)官來，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愿意來。整個大樓中已為數(shù)不多的上班族，還沒有被機器人替代掉的人，這是鄯秘書堅定的做法，在他看來機器人雖然有各種局限，但是絕對比人更可靠，尤其當(dāng)他們知道真相后，絕對不會站到自己這邊，或者說是市長的隊伍里，就像現(xiàn)在這樣。
眼下這些人就像一個倒立的酒瓶，拔掉了塞子，像一股混流一般想要沖出大樓，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正如鄯秘書預(yù)料的，所以他早命令機器人封閉了各處出后，一眾人被堵到一樓大廳中，還不時有人從樓梯口跑下來。
站在二樓欄桿后，鄯秘書看著下面的眾人?！敖裉鞗]有我的同意休想離開這座大樓，都給我回到工作崗位上去?！比缓笥终f，“誰是醫(yī)務(wù)官，帶上解救的藥物，跟我去救人?！?p> 就這樣一個倒霉蛋醫(yī)務(wù)官被強扭這帶到了市長辦公室，看著桌上扭動的市長卻又不敢靠近。鄯秘書只好掏出槍來抵著醫(yī)務(wù)官的腦袋，逼著他給市長注射了解酒藥物，市長才平復(fù)了許多。醫(yī)務(wù)官又看著躺在地上的圖南，正要去檢查情況，卻被鄯秘書從辦公室轟了出去。
“報告首長，中央?yún)^(qū)做南北兩個通道門前都出現(xiàn)游行抗議人群，部分人肆意挑釁?！边@時鄯秘書收到了中央?yún)^(qū)外出通道的守衛(wèi)機器人的報告，那聲音沒有一點感情波動。
“士兵，守好你的防線，敢有越界的就開槍射擊。”鄯秘書說。
“是?！?p> 鄯秘書看看自己手表上的日期，14號，只要堅持到明天晚上，就是月圓之夜了。沒想到事情竟然發(fā)展這一步，又看看地上的圖南，留著他也沒什么用了。
“把這混小子丟到黑洞口，孝敬陛下吧?！狈愿琅赃叺臋C器人道。
一直在跟蹤圖南的位置的姚樞，突然發(fā)現(xiàn)信號了，正在快速移動，正在穿過東部城區(qū)。離邊界越來越近。“按這個速度，再有五分鐘就出城了，一旦出了城，就只能定位方向了?！币袑﹀X老說。
在一旁的阿奇也湊過來，“快點想想辦法啊，教授。”
“但愿他還活著吧，該我老頭子出動了?！卞X教授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腰，拿起姚樞手中的終端，向他的機庫走去，那里盤踞著他那個黑色的巨蛇。
“圖南他一定還活著，一定把他救回來?！卑⑵嬖谏砗蟠舐暫爸f完又撲入夏娃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