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巴山夜雨
今日本是風清氣朗,誰也沒有想到晚上竟下起雨來。云鳳鳴剛一回家外面就噼啪下起大雨,吵得她心中躁意更甚。
“你妹妹呢?”云母坐在梳妝臺前將臉上的金箔卸下,轉(zhuǎn)眸問道。云鳳鳴看到母親這般愜意逍遙,心中更是苦悶:“她被皇后請去了?!?p> 云母皺眉拔下發(fā)簪,三千黑絲如瀑布般飛泄而下:“她闖什么禍了?”
不問到還好,一問,云鳳鳴就想到今天席上的尷尬難堪,瞬間淚流不止。云母見此心中大痛,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心肝寶貝的叫著:“鳳兒怎么了?如何這般委屈,是不是你妹妹欺負你了?”
“何止是欺負我。她個不要臉的小賤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勾引了寧王和蕭臨風!”云鳳鳴止住了哭聲,想到今日種種竟咳出一口血來。
云母大驚失色,連聲派丫鬟去喊云相過來。
云府中鬧得一團糟,云惋惜卻是絲毫不知。
她跟著鷺環(huán)去清榭閣的路上忽然就下起了雨,在宮中,除了品級極高的嬪妃皇子外,幾乎沒有人可以乘坐軺車,出行幾乎只有靠走。
云惋惜身上沒有任何品級,自然也是硬生生的走去住處。這留宿宮中在外人看來是莫大的榮耀,可是誰能體味其中辛苦。
細雨如注,階上瓦上一片陰濕。云惋惜抬頭望天,烏云遮掩下,天色更是漆黑濃厚,看來這于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
她與鷺環(huán)一同在檐下躲雨,只等小宮女把傘具與她們送來??勺蟮扔业?,這小宮女就是不來,云惋惜都要等到不耐煩之時,忽地遠遠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穿雨攜風而來。
“殿下好?!柄槶h(huán)在旁,云惋惜不得不福禮。蕭臨風舉起傘對身后的小內(nèi)侍道:“你把鷺環(huán)姑姑送回宮去,莫要母后等急了?!?p> 鷺環(huán)一時有些為難:“殿下,我必須把云姑娘安全送到?!?p> 蕭臨風也不惱,只是彎起唇清朗一笑:“姑姑可是不信我?”
鷺環(huán)唇角微勾:“并非不信殿下,只是這云姑娘已經(jīng)被賜婚給了寧王殿下,我認為殿下您還是避嫌為好?!?p> 一陣冷風吹來,扶起云惋惜耳邊的碎發(fā)。蕭臨風看了她半晌道:“本王知道,不過正因為她是本王王嫂,才沒有什么可避嫌的。都是一家人?!?p> 蕭臨風最后一句話極低極低,剛一出口便隨風散去。他見鷺環(huán)還要說什么,便吩咐身邊的內(nèi)侍:“你把鷺環(huán)姑姑送回去。”
鷺環(huán)畢竟只是一個宮女,實在不好違逆蕭臨風,只得怏怏回宮。
一陣冷風吹來,灌入云惋惜的脖子里,順勢而下,冰涼了她的五臟六腑。
“來吧,我送你回去?!笔捙R風臉上線條微微移動,似是微笑,似是哭泣。云惋惜前世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的表情,心中也有了些奇異的感覺。
她一言不發(fā),移到蕭臨風傘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她不走也得走。
“明天起,你就是我的王嫂了。”蕭臨風的聲音還是那般好聽,如迎風沐雨一般既溫潤又暢快。
“殿下的消息倒是靈通?!眲偛批槶h(huán)刻意提醒他,蕭臨風卻是淡然回到他已經(jīng)知曉。
看來皇后宮中,有他蕭臨風的人。
“嗯?!笔捙R風不在意云惋惜話里的嘲諷之意。
“不知從何時起,我夢中總會出現(xiàn)一個面目不清的女人?!彼穆曇舻统料聛?,混著落雨滴答,一聲一聲直入云惋惜心中。
“我每次夢到她后,都會忘記夢里的事。只是醒來后,莫名會有心痛之感。你說奇不奇怪?”蕭臨風與云惋惜并排走著,穿過一片芭蕉林。
云惋惜心中巨震,上一世的蕭臨風可沒有做過這樣奇怪的夢。這一世他夢里的女人,該不會是她吧?
“今日我第一次見你,竟也有種一模一樣的心痛之感。你說這是為何?”蕭臨風似乎在問云惋惜,又好像在問自己。
“也許殿下錯將我當成了你夢中的女子也未可知。”云惋惜不動聲色,語氣沒有絲毫起伏。
“也許吧?!笔捙R風頗為贊同地點點頭。
雨才下不久,白日里的池塘竟然水都沒到了石階上。
“云惋惜,古人有句詩詞你聽過嗎?叫做巴山夜雨漲秋池。”蕭臨風又忽然跟云惋惜談論起了詩詞。
云惋惜將手伸出雨具外,水滴順著她的玉腕蜿蜒流入。君問歸期未有期,這是上一世的她身處異國時,給蕭臨風傳的信中的一句話。
那封信,也只有這一句話,其他的千言萬語都化作的淚痕斑駁點綴其上。
“你說現(xiàn)在的情景,像不像這句詩?”蕭臨風見云惋惜停下捧雨,也不去阻攔,好似沒有看到她怪異的行為一般,繼續(xù)神色如常地與她聊著。
原來到了這一世,她的心竟然還會疼。不過卻不再是為了眼前這個人,而是為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在異國受盡侮辱時,蕭臨風在西風當逍遙皇帝,她含淚寫下詩句盼他將自己接回去時,蕭臨風在與云鳳鳴歡愉。
“我覺得不像?!痹仆锵栈厥郑瑳鰶鲆恍??!斑@句詩寄托著對妻子的思念之情,現(xiàn)在的情景,何處有對妻子的思念?”
“況且這句詩,訴說的是從前。你我,何來從前?”云惋惜直視著蕭臨風,雙眸深不見底。
蕭臨風臉色終于灰暗下來,他正是想借此詩此景,向云惋惜訴說自己對她的愛意思念。沒想到,她如此直白的駁回。
“殿下,我想你我只有一面之緣,你大可不必如此。”云惋惜眸中滿是不屑,這種不屑刺痛了蕭臨風的心。
他慘然笑道:“或許你覺得我在騙你,可我還是要說。我見你第一面,就有說不出的熟悉感,就有說不出的虧欠感。我今天一直在想,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他上一世將自己送走的時候,也是這樣笑的。那種熟悉的疼痛讓云惋惜眼中,下意識的泛起了水汽。
“也許是吧?!彼幌胗眠@雙泛著水汽的眸子看蕭臨風,于是低下頭。
下一秒,蕭臨風的眼中也忽然有水流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