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四刻,第一支“除豹安良”小分隊的成員成功抵達白龍觀,原本滿口粗鄙葷段子的小隊長見著陸然,立馬乖巧如鵪鶉,五大三粗的身體垂手立在門外,賊懂禮貌。
他們飽受封建迷信摧殘,見著神職人員就覺得心慌慌。
陸道長倒沒擺世外高人的臭架子,很隨和的和他們聊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村民們漸漸放開心中拘謹(jǐn),積極踴躍的和陸道長分享山下的“時事新聞”,大多都是諸如那個和你一樣大的誰誰誰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了,誰誰誰家的母豬上個月生了十三胞胎,誰誰誰家兒子考上了秀才…
這樣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其它四支小分隊的成員陸續(xù)抵達。
沈有登作為官方代表,又是西坡村走出去的驕傲,自然被大家推舉出來說兩句,他推辭幾番之后最終還是站在高處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演講稿進行了一番激情洋溢的忽悠。
在其他四個村村民羨慕的目光中,西坡村村民都覺得與有榮焉。
“大憨說得好?!?p> “大憨好樣的!”
“大憨我們?yōu)槟泸湴?。?p> ……
明明都是夸贊的話,沈有登卻笑不出來,他受不了這些沒文化的兄弟叔伯一而再再而三的念叨他下賤的乳名,平日在村里叫也就算了,可現(xiàn)在當(dāng)著那么多外人的面還這么叫,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我行的是公事,接下來你們務(wù)必尊我一聲沈師爺,如有不遵者,當(dāng)以侮辱朝廷命官之罪論處?!?p> 我堂堂休寧縣令的師爺,不要面子的啊!
沈有登說完,目光陰沉著臉掃視了一圈。
一眾人等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沒能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咋回事,低聲議論起來。
“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誰不知道誰啊,大憨你差不多就行了啊。”
沈有登一個本家的叔叔覺得面子有些抹不開,不疼不癢的訓(xùn)斥了兩句。
“大膽刁民,看打!”
沈有登身后一名捕快眼疾手快,上前就甩了沈有登本家叔叔一個大嘴巴子,那中年漢子捂著臉盯著沈有登看了好一會兒。
沈有登低頭拍打著鞋面上的灰塵,笑嘻嘻的說道:“有些人不打兩下記不住,記住咯,我是官你們是民,執(zhí)行公務(wù)時,再敢這么跟我說話,可就不是打臉這么簡單了。”
眾人錯愕,西坡村的村民更是敢怒不敢言。
“你憑什么打我大伯!”
正在院里讀書的來喜斜眼朝外偷瞟,正巧看到大伯被捕快扇巴掌的畫面,小伙子脾氣那叫一個火爆,三步并作兩步咔咔咔幾個大步?jīng)_出去,跳起來踹向那名捕快,那名捕快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一腳踹倒,剛起身,又被咔咔咔一套組合拳撂倒。
眾人錯愕,沈有登身旁的另外一名捕快詫異不已。
“毆打朝廷命官…你倒大霉了!”
衙役喊了一聲,像是為了給自己壯士氣,刀“刷”的一聲抽了出來,只是攝于對方的武力,他并沒有直接上前,慫的很。
后世很多中二少年容易被《四大名捕》誤導(dǎo),認(rèn)為捕快一定都是功夫了得的武林高手,其實不然,以大宋為例,地方上捕快的招聘條件相當(dāng)寬松,無論你是目不識丁的農(nóng)民還是有前科的地痞流氓,只要是你手腳利索、腦子夠用就能做捕快。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的地位也普遍很低,根本談不上是公務(wù)員,只能算得上是為朝廷做事的“臨時工”。
沈有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整的有點慌,本來他只是想單純的裝個逼而已,誰料半路殺出個愣頭青,而這愣頭青又是自家族弟,處理不好的話,無論是村里還是縣衙他都不好交差。
來喜此刻也格外慌張,雖然他塊頭大,但畢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剛才看到大伯被人欺負,于是一股熱血上頭,現(xiàn)在看到另外一名捕快手里寒光閃閃的刀,他害怕了,不過他還是努力把挨了巴掌的大伯護在身后。
樸實的西坡村村民紛紛朝前站,擋在來喜的身前,保護這個被嚇壞的晚輩,其它幾個村的村民噤若寒蟬。
“你不好好寫字,亂跑什么,罰你抄的《滕王閣序》抄完了嗎?”劍拔弩張的沉默中陸然從大殿內(nèi)出來,揪著來喜的耳朵就朝院里走。
村民們進山圍獵需要一個簡單的祈福儀式,陸然剛才進屋準(zhǔn)備,熟料剛進去沒多久外面就發(fā)生這檔子事,他只得放下手里的事情出來解決。
這一招可謂簡單粗暴到了極點,陸然把來喜塞進院里后直接關(guān)上了院門,接下來自然而然的開始祈福,祈福完畢之后便打發(fā)五支“除豹安良”小分隊的隊員進山圍獵。
眾人覺得一切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又總感覺哪里不對,不過還是陸陸續(xù)續(xù)的進了山。
他們進山前陸然再三囑咐一定不要單獨行動,如果發(fā)現(xiàn)異常立即原路返回。
沈有登本就沒打算隨眾人一道進山,現(xiàn)在手下一名捕快被打傷了,更有了合適的理由,便厚著臉皮和兩名手下留了下來。
“小陸道長,這事你打算公了還是私了?”等人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沈有登陰惻惻的問道。
“什么事?”陸然揣著明白裝糊涂。
沈有登一聲冷笑:“你說什么事?你的學(xué)生公然毆打朝廷命官,如果捅到縣令大人那里,這一壺可夠你喝的。”
那兩個捕快一看就知道是地痞流氓,沈有登雖然讀了幾年圣賢書,不過打小就不是個好東西,和他們扯皮最后只會惹的一身騷。
陸然知道沈有登這么做無外乎就是為了討些封口費而已,他并不想和他們浪費時間,便拿了幾串銅錢出來打發(fā)掉了。
破財消災(zāi)嘛。
陸然懶得管他們,囑咐小嬋帶著孩子們進屋看書之后,自己也回房吐納,讓他們愛這么折騰就怎么折騰。
陸然想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總有人不這么想。
沈有登三人見陸然軟弱可欺,便忘記了之前挨打的痛,跟大爺似的在觀里作威作福,蕩到這晃到那,根本沒拿自己當(dāng)外人。
“喲!”
三人看到內(nèi)院的晾衣架上晾曬著的小肚兜,一個個眼冒金光,不懷好意的笑著邁開腿走了過去。
小西瓜從房間里竄出來解下晾曬的小衣服就跑回了屋里。
三人嘿嘿笑著前去敲門。
“你們干什么?”小嬋緊張的把二妮護在身后,又氣又怕的躲在門后質(zhì)問。
“有人舉報白龍觀附近有土匪活動,我們懷疑房間里窩藏了嫌犯,我們進屋仔細檢查,快開門?!敝鞍ち舜虻哪敲犊煺f著就要去推門。
“無恥!”
大寶和來喜在門后做好了防御的姿勢。
正在吐納的陸然聽覺靈敏,他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慍色,快速起身,以詭異的速度忽然出現(xiàn)在了沈有登三人身前。
“三位還請移步它處,此乃我觀內(nèi)女眷居所?!?p> 陸然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語氣有些不客氣。
“你說不能進就不能進啊,我懷疑房間內(nèi)窩藏了嫌犯,小陸道長,我勸你還是識相點,別給自己找麻煩,不然私通土匪的帽子你可脫不掉了。”
沈有登陰陽怪氣的說道,他吃準(zhǔn)了陸然不敢和他們對抗。
“我如果不讓呢?!标懭恍χ鴨柕?。
“你算老幾啊,你說不讓就不讓了!”另外兩名捕快挺起胸膛。
陸然想了想,側(cè)開身子,對屋里的人說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