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送就送，第二天，醋熘香就要跟著鍋凈去城外鄉(xiāng)下。
拎壺沖攔著不讓，說：“還是我來送吧。你要去送，中午還得提早些歇業(yè)，耽誤生意了。”
醋熘香不同意：“我這里生意不太景氣，你拎壺酒業(yè)家大業(yè)大，萬一中午有個幾百萬的生意讓你趕緊去打理，你若趕不及，那才叫耽誤生意了。”
這話說的，拎壺沖更不同意了，這不是取笑俺嗎？
呼一刀要帶胖妹去午休，沖他們二人喊：“真是的，兩個大男人這么虛偽，一起去不就行了，都先認一下路再說?！庇洲D(zhuǎn)頭對胖妹說，“那店面后天也就不能睡了，不過我另外租了一套間，稍微要多走幾分鐘，但有三間房，以后既然中午有人送飯，鍋凈中午也可以到那里休息一下，不用自己每天趕回去?！?p> 這邊拎壺沖又對鍋凈說：“來來來，這飯桶還是我來提?！?p> “還是我來提吧?！贝嘴窒阋伯斎什蛔尅?p> 鍋凈也不讓：“我自己提?！?p> 拎壺沖就來搶：“我來提我來提。我先熟悉一下，還從沒提過桶走遠路呢?！?p> 醋熘香攔住他：“算了，我來提，這要是酒桶我就不和你爭。”
拎壺沖笑了：“還是我來，你別爭了。鍋凈說了，外婆那里已經(jīng)沒有寶書了，你不要這么積極好不好？”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醋熘香似乎生氣了。
拎壺沖不管，繼續(xù)道：“要不這樣，我先提著，等快到外婆家的時候換成你來提，功勞都是你的。”
“我先提！快到的時候換你來！”醋熘香真的變臉色了，“一天到晚盡說酒話，什么苦不苦的，人家小鍋凈每天提著來回好幾趟，你提個半程就說苦，鍋凈還會好意思讓你提？”
“生氣了？”拎壺沖見醋燃放時已經(jīng)把飯桶搶在手里，便不再爭了，嘴里卻繼續(xù)胡扯，“你提也好，萬一真的還有寶書，也該是你的了。我們椒香園都得了兩本，還丟了一本，肯定沒資格再得了?！?p> “快用你的酒葫蘆堵住你的嘴吧！”醋熘香懶得跟他胡扯，“在椒香園你怎么就乘得不行，出得門來就瘋瘋癲癲，還不趕緊抓住機會驢飲一番?！?p> “咦？你說的好有道理?！绷鄩貨_手已經(jīng)伸向腰間的酒葫蘆，還不忘問醋熘香，“要不要來幾口，今日不醉不歸？”
醋熘香瞪他一眼，不想和他說話了。
“哈哈哈哈！”拎壺沖毫不介意，仰脖子喝了兩口，又忍不住唱上兩句，“管你東西南北風勒，我只拎壺往前沖勒……”
出了城門，踏上山路，醋熘香問鍋凈：“還有多遠？”
鍋凈回答：“還有兩個這么遠?！?p> 醋熘香感嘆一聲：“這還真夠遠的，你每天還幾個來回，太不容易了?！?p> 拎壺沖湊過臉來：“你是不是累了，換我來提。”
醋熘香攔開他，對鍋凈說：“這樣走的話，算起時間來，你中午根本就沒有時間休息啊?！?p> 鍋凈搖頭：“有時間?！?p> 醋熘香心里算一下，也搖頭：“不對，算起來時間合不上。你既然說有時間休息，想來也不是騙我，是不是你平時速度比這快很多？”
鍋凈老老實實點頭。
醋熘香便沖拎壺沖喊：“別喝了！等你這邊走邊喝，飯菜送到家，都趕上吃晚飯了！”
“?。俊绷鄩貨_偏又喝一口，“太慢了？好，好我們現(xiàn)在開始賽跑吧，看誰跑得快。來，桶給我！”
醋熘香微微一笑，對鍋凈說，“你先跑，前面帶路，按你平時一個人的速度?！?p> 鍋凈回頭看一眼拎壺沖。
拎壺沖把酒葫蘆綁緊，也沖鍋凈喊：“前面指路！”
鍋凈真的就邁開大步，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見醋熘香和拎壺沖都緊跟著，也就放心加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拎壺沖跟在最后，只覺得耳邊風喚，看前面?zhèn)z人越跑越帶勁，不由得暗暗佩服，鍋凈倒還算了，早有耳聞，這醋熘香提著大飯桶，卻也一點都不落下，感嘆一聲：“醋熘香，你還真能跑啊?！?p> 醋熘香卻在問鍋凈：“前面路該怎么走？”
鍋凈回答：“再過兩里地，有一條往左邊分岔的小路，順著小路一直走就到了?！?p> 醋熘香再問：“除此之外無岔路？”
“沒有了?！卞亙舸_認。
醋熘香回頭朝拎壺沖一笑：“跟上，別丟了。”
拎壺沖哈哈一笑：“放心，丟不掉?！?p> 這倒也是實話，這條路拎壺沖走過，雖然沒往左拐到過鍋凈家，但既然再也沒有岔路了，就怎么也不會走錯。
醋熘香卻不是這個意思，只見他猛然加速，腳尖在地上一點，整個人就沖天而起躍上樹梢，同時腳尖再一點，就從一棵樹掠上另一棵。
一點一點又一點，醋熘香從一棵樹上掠到另一棵再到下一棵，點了幾下，就再也看不到他的人和那個大飯桶了。
“啊？會飛呀？”拎壺沖和鍋凈都看呆了，這、這、這——
特別是鍋凈，他知道自己可以像風一樣奔跑，可這醋熘香大哥卻是御風飛行，那又比自己不知道要快多少了。
拎壺沖這時都已經(jīng)帶喘了，見狀索性徹底認輸，干脆歇一腳，又取下灑葫蘆來喝一口潤潤嗓子。
鍋凈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問：“拎壺沖大哥，你——”
拎壺沖擺擺手：“別管我，我知道路了，你趕緊去追。醋熘香飛得這么快，千萬別讓他一時得意飛過頭了，到時候把他飛丟了怎么辦？你放心，我隨后就來?！?p> 好像也有道理，何況飯桶還在醋熘香那提著呢，鍋凈再次提醒拎壺沖前面岔路口左拐后，也就邁開步子追了過去，快得像一陣風。
這下子糗大了！難道是喝多了身子打飄了？拎壺沖無奈甩了甩頭，拎開酒葫蘆再灌一口壓壓驚。
不行，敗雖敗了，好歹也別太難看，拎壺沖重新整理好，邁開大步奔跑。
跑了好大一陣子，遠遠看到醋熘香一個人站在路邊輕搖折扇，他趕緊跑近了，喘著氣說：“看不出啊，大哥，你咋就能飛得這么快？”
醋熘香輕描淡寫：“無所欲，一身輕。”
拎壺沖一點都沒有討論人生哲學的意思，往兩邊瞧了瞧，又問：“你怎么一個人站在這里了，飯桶呢？鍋凈呢？”
醋熘香回道：“到了，等你一起?！?p> “到了？”拎壺沖定睛往前仔細看，透過林間空隙，前方路側(cè)果然有幾間小木屋，而且這時鍋凈已經(jīng)從屋里走出往這邊來，顯然已經(jīng)交待好，再次出來迎接他們。
醋熘香和拎壺沖兩個也趕緊齊身上前。
外婆在一群小孩子簇擁下也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門口。
鍋凈熱情地介紹：“外婆，這就是醋熘香大哥和拎壺沖大哥，今天的中飯就是他們提著送來的?！?p> 拎壺沖一陣汗顏，頭都不好意思抬起來，趕緊跟著醋熘香一起行禮：“晚輩小子見過外婆，祝外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p> 外婆過來拉住他們：“辛苦你們了，真是太客氣了?！?p> 那聲音聽起來無限和藹親切，拎壺沖抬起頭來，看著外婆滿頭的白發(fā)和滿面笑容，又看著眾多小孩子圍在四周望著他們笑，心里一陣暖意涌起，忙又回話：“不辛苦不辛苦，要說辛苦，也是苦了鍋凈兄弟，我們是該死的，怎么不能早一點時間替鍋凈兄弟跑跑腿呢?！?p> 說到這里，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這種話，按道理該醋熘香來說，可能他會說得更好聽更得體一些，他怎么不開口？偏頭一看，卻只見醋熘香望著外婆的眼神有些呆滯，趕緊捅他一下，你個最講禮儀的家伙，不回外婆的話，還傻楞楞的盯著外婆看，也太放肆了吧。
醋熘香反應(yīng)過來，立即垂首再施禮，道：“外婆請恕小子無禮，拎壺沖說的對，我們早就應(yīng)該過來聆聽外婆教誨，卻因為無知，讓外婆在這里受苦累了。”
外婆擺手：“不敢當不敢當，我一個鄉(xiāng)下老婆子知道些什么，哪能對二位公子指手畫腳的。你們辛苦了，屋里坐。”說著便轉(zhuǎn)過身去，叫鍋凈端兩碗涼白開來。
醋熘香移步上前，伸手攙起外婆左手來。
拎壺沖一楞，也趕緊跟上去，攙起外婆右手。
倆人在屋里陪外婆聊了一會天。拎壺沖不時左望右望，還把腰間酒葫蘆摘下來，逗那些弟弟妹妹們說笑。
醋熘香自始至終都畢恭畢敬坐在外婆側(cè)下，并發(fā)誓保證全力支持鍋凈和胖妹的工作和學習，至于送飯這種小事，他可以全部代勞，包括早中晚三餐，他都可以承擔下來。
外婆一邊夸醋熘香斯文有禮，一邊又說不能這么辛苦你。
等黑妹和青妹把飯菜都加熱好大家要用餐時，醋熘香和拎壺沖就告辭了，叮囑鍋凈多休息休息，晚些回城不打緊。
回城的路上，拎壺沖問醋熘香：“我怎么覺得你今天有些怪怪的？”
醋熘香確實有點奇怪，現(xiàn)在還皺著眉頭在想著什么，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拎壺沖說話。
拎壺沖忍不住又說酒話：“喂！我說你送飯積極也就罷了，怎么你對外婆恭恭敬敬到那個樣子？好像是比鍋凈還要恭敬上一百倍呢！你——不會真的想要什么寶書吧？現(xiàn)在這么愁眉苦臉的樣子，不會是因為沒得到寶書而懊喪吧？”
醋熘香奇怪地轉(zhuǎn)頭盯著拎壺沖，說了一句奇怪的話：“你有沒有覺得，外婆應(yīng)該是我們早就認識的人？”
這回醋熘香竟然沒怪人什么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拎壺沖也就跟著奇怪了，摸摸腦袋說：“你說什么，我們應(yīng)該早就認識？不會吧？我以前雖然上過這山，但真的從沒去過外婆家?。∧阋郧皝磉^？”
醋熘香輕輕搖頭。
拎壺沖繼續(xù)撓頭：“那你憑什么說應(yīng)該認識？按鍋凈說法，外婆應(yīng)該十來年沒下過山了。你也不過二十來歲而已?！?p> 醋熘香沒有回答，而是停下腳步，住前一指：“你——應(yīng)該認識那座山吧？”
此刻他們正站在山腰，醋熘香指著的是香滿城方向，指的就是城中心那座陡峭而高聳入云的山峰，也就是胖妹第一次看到香滿城時，認為像老式火鍋中間突起的煙囪部的那座孤峰。
拎壺沖自然認識，回道：“當然，雨露峰嘛，食界的圣山嘛，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醋熘香沒有回答，想了一下，自嘲道：“也許只是我看錯想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