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寒陵抵達學(xué)校宿舍樓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多鐘了。樓群里還有幾層樓有稀疏的點點燈光從窗戶透了出來,都是一些夜貓子,不是熬夜打游戲的就是看書的。
在此之前,寒陵的面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先的模樣,雖然偽裝讓寒陵感覺很難受,但也沒有辦法,畢竟不能頂著一張楚天的模樣和楚天以及其舍友相處吧。
在寒陵打算不打擾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的宿管大媽的前提下嘗試翻越門口那兩米多高的鐵柵欄不幸被彎曲生銹的鐵片在自己的褲襠處擦肩而過,差點釀成大禍后,寒陵選擇老老實實的敲響了宿管大媽的門。
在被迷迷糊糊,顯然是剛從睡夢里掙脫出來的大媽劈頭蓋臉的亂罵了一通之后,寒陵總算是灰溜溜的進了宿舍樓。
推開宿舍的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在宿舍里來回焦躁不安亂溜達的薛木。
薛木見寒陵回來了,忙上前渾身上下將后者打量了一遍,“沒事吧?”
薛木就是這樣一個人,雖然平日里沒心沒肺的,但還是蠻善良,蠻講義氣的,通過之前雖然有些丟失自尊的求饒方式也可以看出來,畢竟那種事情雖然會被人有些看不起,但也不是為了舍友人人都會做出來的。
再說了,畢竟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也都是因為在網(wǎng)吧里,薛木碰到了那個禿頭胖子才引起來的,人家剛轉(zhuǎn)過來的新同學(xué)為了這件事做到這個份上,關(guān)心一下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寒陵露出了一個讓人放心的笑容,拍了拍薛木的肩膀,“沒事兒,放心吧?!?p> 薛木看著寒陵點點頭,忽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了?”寒陵挑了挑眉,“你是想問我臉上怎么沒有傷是吧?”
薛木沒作聲,但眼神已經(jīng)出賣了。
“哈哈哈,臉上沒有傷還不好嗎,我對自己的臉可太看重了,之前只是一些灰而已?!焙晷Τ雎晛恚@過薛木朝著自己的床鋪走了過去。
胖子已經(jīng)睡著了,出奇的沒有打鼾聲,楚天站在宿舍外的陽臺上打電話,自始至終也沒有往寒陵的這個方向看上一眼,聽說話的內(nèi)容,估計是還沒有放下心來的紫凝。
薛木看人已經(jīng)全部回來了,心也總算是放下來了,沒有多問其他的事情,估計是先前回來的楚天說的差不多了,老老實實的脫了衣服上了床,也沒有心思干其他的事情了。
寒陵也沒多說話,出門洗漱了一下,回來便躺在床上。
楚天打完了電話,進了宿舍,也是一言不發(fā),徑直地走到門口將門反鎖,關(guān)燈上床一氣呵成。
其實楚天是想和寒陵說幾句話的,但不知道從何說起,就像是和他說一句話就代表同意了他的要求似的。
所以他選擇了閉口不言,表面上是躺在床上不以為然的劃著手機,但心里卻還在消化著寒陵說的話,要說真的把一個人對自己說的話,而且是這么荒謬的話,當(dāng)作耳旁風(fēng)的話也不太現(xiàn)實,最直接的表現(xiàn)就是楚天的兩只眼睛時不時的瞄向寒陵,可后者仿佛已經(jīng)忘了這件事一樣,上床看了一眼手機就閉眼睡覺了。
楚天自討了個沒趣,挪了挪腦袋,專心的玩起了手機,不知不覺中漸漸地睡著了。
這一覺楚天睡得很沉,就像從一個懸崖邊墜落在海里,他能感覺到自己背部拍擊水面的痛感,他能看到在自己上方的深水里自己吐出的氣泡,周邊的色調(diào)開始從白變藍(lán)再至黑,一切聲音消失,除了自己的心跳聲和喘息聲。
水壓越來越大,壓的楚天喘不過氣來,他能想象到自己現(xiàn)在的臉估計已經(jīng)蒼白的脫血,嘴唇發(fā)紫,眼珠暴突,那種窒息帶來的全身痛感幾乎像螞蟻在血管里亂跑那般痛苦,直到最后,楚天已經(jīng)無力掙扎,身體漸漸的展開來,隨著水流下沉,身體機能開始消退,一切感知開始消失,直到最后,呼吸停止。
“??!”楚天突然的從浴缸里挺了起來,兩只亂舞的手帶起陣陣水花。
原來是夢啊。
浴室的門突然響了,門外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天兒,咋了,沒事吧?”
楚天錘了錘頭痛欲裂的腦袋,沖門喊道,“媽,我沒事。”
“沒事你瞎叫喚啥?!背斓膵寢屶洁炝艘痪浔銢]了聲音。
楚天從浴缸里出來,放掉了里面的水,找了一條浴巾裹在身上,浴巾的縫隙里隱約的露著線條分明的腱子肉。
晃了晃有些酸痛的脖子,楚天踱到洗漱盆處,擰開水龍頭,往自己的臉上豁了一把涼水。
當(dāng)清涼的自來水滲進毛孔的時候,他才感覺好受了一點。
楚天看著鏡子里那張略顯憔悴蒼白的臉,感到一絲絲的怪異。他隱約感覺自己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但不知道為什么。這種感覺說不出來,就像你忘記了剛剛想要說的事情,這件事情就在你的嘴邊,可你就是說不出來。
他忽然感到鏡子里的自己有了一些莫名的變化,但又不太確定。
怎么了?難道是幻覺?
他打算上床躺躺,但讓他驚訝的是,他的身體動不了了!
鏡子里有一股強大的引力抓著他,他定神一看,找到了引力的源頭——他的眼睛。
鏡子中,他的瞳孔里滲出一團團的血霧,在空氣中升騰。清晰的眸子里映出了一個遠(yuǎn)古的戰(zhàn)場,壓天的烏云,浩蕩的軍隊,凄涼的嗚咽,滾滾的雷聲……
楚天臉色陡變,急忙的閉上眼睛,猛地扎入了洗臉盆里,冰涼的水迅速的滲入毛孔。
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隱隱約約有聲音響起,似是低沉的怒吼聲,金屬極速的碰撞聲,悲涼的慘叫聲,遠(yuǎn)古的呢喃聲……各種各樣的聲響混在一起,向楚天的耳朵里沖了過來。
他猛地把頭從水里拔了出來,捂著腦袋癱坐在地上,只聽那嘈雜的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猛烈,最后在他的腦袋里炸開了!
一同炸開的還有門外的尖叫聲……
楚天心里一沉,捂著頭疼欲裂的腦袋,推門沖了出去,也全然不顧自己只披著一件勉強遮擋身體的浴巾。
客廳里,楚天目光渙散的愣在原地,在他的面前,一個中年婦女趴在地板上渾身顫抖,頭發(fā)散亂,額頭上全都是血。
在其身后,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用紙巾擦拭手上的血跡。
楚天的出現(xiàn)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后者停下手中的動作,冷漠凌厲的目光里跳動著一絲興趣。
客廳里的景象徹底的觸碰到了楚天的底線,他一句話沒說的抄起旁邊的一個木凳子,跑到男人跟前,對著頭就猛砸了下去。
男人不慌不忙的伸出左手及其輕松的握住楚天的手腕,右手對著楚天的肚子輕輕一推。
后者只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攪在了一起,一大口酸水吐出來,楚天整個人被推飛了出去,撞在身后的一張桌子上,摔在地上,楚天這才知道,電視劇里演的被身體撞壞的桌子是不存在的,撞壞的只有人。
“哼。”男人戲謔地冷笑一聲,將從楚天手里奪過來的凳子扔到一旁,“虧我還為了今天準(zhǔn)備了好久,沒想到黑夜之子是一個沒有開啟神諭的廢物?!?p> 不知道為什么,楚天聽到這些字眼的時候,心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如果寒陵在這里就好了,他應(yīng)該很厲害吧,能把這個人打倒,那樣我的媽媽也不會受傷。
“看來從你們嘴里也問不出什么來了,還是我自己動手吧?!蹦腥舜蛄藗€響指,門外又進來了六七個人,清一色的西裝。
“給我把東西找出來。”一聲令下,那六七個人立馬在不大的房間里散布開來,翻箱倒柜的在尋找著什么。
見男人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了尋找東西的那幾個人身上,楚天慢慢的爬到媽媽跟前,輕輕的推了推趴在血泊里的媽媽。
后者抬起頭來,滿臉鮮血已經(jīng)看不清容貌了。
見此情景,眼淚直接從楚天的眼眶里淌了出來……“媽……”
“……跑……”媽媽用顫抖的手推了推楚天,“……跑……啊……”
“媽,我不走……”
“你爸……買菜了……你……快……找你爸……跑……遠(yuǎn)……不然……都……死?!眿寢層袣鉄o力,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突然用力的推了一把楚天,從地上爬了起來,攥著拳頭,有些笨重的沖著那個男人揮了過去,“跑啊……楚天?!?p> “媽!!”楚天聲嘶力竭的大吼一聲,咬著牙站起來,拿起茶幾上的一部手機,破門而出。
渾身赤裸,淚流滿面的楚天邊跑邊用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喂……你好……”
“薛木!!寒陵呢?讓他趕緊過來啊??!”楚天對著話筒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道,“讓他過來!過來!過來啊!”
“楚天?你出什么事了,你別著急,慢慢說啊。”薛木很顯然被嚇壞了。
“我草泥馬,寒陵!寒陵!讓他過來?!?p> “楚天,我知道你事兒挺緊急的,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寒陵是誰?”
“你說什么……”楚天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寒陵啊……就是那個和我們一起打架的寒陵……我們的舍友……新同學(xué)啊……薛木……你別跟我開玩笑了……”
“胖子……你過來一下。”聽筒里傳來薛木離著話筒很遠(yuǎn)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連串的腳步聲,然后胖子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了過來,“天哥,薛木真的沒撒謊,我們不認(rèn)識這個人……”
啪!手機從楚天的手里掉在地上。
絕望,無助,痛苦,楚天跪坐在地上目光渙散,身后忽的起了一陣風(fēng),緊接著一個拳頭從后側(cè)方甩在了楚天的頭上,“雖然你沒什么大用,但也不能讓你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