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往事 二十一 慎言

　　等把所有人都打發(fā)走，她打開高麗參的盒子，抽出參底下那張紙。

　　“順其自然”。

　　紙上只有那么四個字，很簡短，但，她看懂了。

　　她苦笑著將紙條送進了燭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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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黨又在廣州起事了?！闭f話的是皇帝，皺著眉。

　　“應該不妨吧?！彼⌒牡靥糁捳f道。

　　“兩廣總督總算是個干事的，”皇帝道，“很快就壓下去了。”

　　“可這么此起彼伏，”皇帝又走到窗前若有所思地說道，“哪兒才是個頭啊……”

　　“北部各省上報，出現(xiàn)‘天狗食日’之相……這恐怕不是個好兆頭……”皇帝又憂心忡忡地說道。

　　天狗食日？她想起來這不就是日食嘛！記得今年確實有“日環(huán)食”的記載，這本來也是很自然的天文現(xiàn)象——雖然比較少見就是了。其成因中學地理有上過，就是月亮剛好擋住了太陽。不過對于科技不怎么發(fā)達的古代人來說，把它跟“氣運”聯(lián)想在一起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皇上也無須如此介懷，一切俱有天數(shù)?！彼龥Q定還是用古人“聽得懂”的方法開解。

　　“如此甚好?！被实勖懔σ恍ΓD(zhuǎn)身走了。

　　仲慧喬長呼一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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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老佛爺又杖斃了一個革命黨。”

　　從外頭回來的小春子帶來了一個消息。

　　這種消息似乎天天都有。

　　不過她沒有去阻止小春子——在這種深宮之中，雖然有點冷血，像她這種妃嬪都靠著這些消息解悶了。

　　但這種消息聽得多，她也不免有點無聊起來。

　　也許是覺得瑾妃娘娘興趣缺缺，小春子察言觀色又說了個消息。

　　“朝廷那邊決定設立一個‘商部’，似乎是負責對洋人的商務之事?！?p>　　“哦？”她提起興趣來了，竭力在腦海中搜索關(guān)于這段歷史的有關(guān)記載。

　　也許是察覺到瑾妃娘娘似乎對這個有點兒興趣，小春子繼續(xù)說道：“奴才還打聽到，尚書是載振，而左右侍郎是伍廷芳、陳璧?！?p>　　哦，是他?。∷睦锵氲?。

　　一般人可能會以為她對那個什么載振——明顯的滿清貴族——感興趣，但實際她真正記得的那位是伍廷芳。

　　別看這位現(xiàn)在僅僅在商務部門擔任個“副職”，但在近代史上他可算是個風云人物。他在外國待過，有外國的博士學位，英文極好，算是當時滿清官僚里的一個“異類”。他在簽訂《馬關(guān)條約》時的做法實在不甚光彩，但在被清政府命為出使美國、西班牙、秘魯公使后幫清政府完成了唯一的一次“炮艦外教”保護了在外華僑的利益。后世民國成立后任中華民國軍政府外交總長，主持南北議和，達成迫清室退位。南京臨時政府成立后，出任司法總長。1917年赴廣州參加護法運動，任護法軍政府外交總長、財政總長、廣東高官。其人經(jīng)歷之豐富，放眼整個清末民初無人能出其右。

　　“這個伍廷芳可是個人才?！绷季弥倩蹎陶f了一句。

　　“哦？果真如此？”背后傳來一個令她頭痛不已的聲音。

　　不用說，這無聲無息來來去去的又是那位皇帝陛下?！贿^她這會兒早已習慣這皇帝喜歡給人“驚喜”這個“癖好”了。

　　不過她很擔心的是，皇帝一高興，讓伍廷芳“進參軍機”，那這歷史這筆爛賬肯定得算到她頭上去。

　　“此人通曉西洋，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挑著字眼。

　　“放此人在商務，應該頗為得體?！彼植煌a充道。

　　“可惜啊，此人未經(jīng)科舉，只是用一西洋什么‘博士’之類的官位，賜同進士出身而已。”皇帝似乎對此耿耿于懷。

　　拜托你就不要提你的那個勞什子科舉了吧！

　　歷史上這個科舉到明末清初就被人罵得體無完膚，說是扼殺人才云云。而確實，當時的滿清在位者只會挑選聽話的奴才，科舉已經(jīng)夠用了……

　　但你們根本不知道，這個你們口中的所謂“博士”的成色有多高?？峙逻@時的統(tǒng)治者只記得秦漢至今的“博士”，甚至多數(shù)滿清貴族只會把“博士”跟茶館聯(lián)系起來吧……

　　在心里吐槽了一大段后（她可不敢明說出來），她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或許時間能夠證明吧?！?p>　　皇帝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有點驚訝，不過隨即點頭說道：“不錯，假以時日，真假立見?！?p>　　這皇帝這會兒還跟我爭啊……她心里在苦笑。

　　不過這樣也好，皇帝一時還不至于頭腦發(fā)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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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3年是個暗流涌動的年份。

　　住在深宮里，每天面對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生活。

　　除了中途那位“元謀人”差人送來的一張紙條（頭銜她也懶得去記），一切“如常”。送來的紙條上寫得比之前更簡略：

　　“慎言”。

　　她知道這是她對伍廷芳作出評價的影響，不過她真的猜不到這個“穿越”系統(tǒng)到底有什么觸發(fā)機制。

　　就是在這一復一日中，時間已經(jīng)流轉(zhuǎn)到了19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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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完這一大段話，簾子里的“瑾妃”咳嗽起來。而一咳起來，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難為外頭那些人居然沒有人進來干預，估計是受了“瑾妃”的嚴令的原因。

　　對于我來說，這一切都好尷尬，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按說好歹也要說句話關(guān)心下的吧，但我實在不知如何插嘴。

　　就在我左右為難的時候，還是“瑾妃”自己開口了：“老婆子身體不好，對不住了?！甭曇羲粏?。

　　我可以想象到，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正在如何竭力地訴說自己的故事。

　　“如果不方便，我可以改天再來?！蔽姨岢鲆粋€自以為不錯的提議。

　　“不妨事。倒是要辛苦你聽我這個老婆子絮叨了。”她說道，“茶夠喝嗎？如果要續(xù)水我可以吩咐下人去幫你續(xù)。”

　　“這個倒不用?！蔽疫@是真話，茶還有，就是坐的有點兒酸而已。

　　“好吧，我這老婆子也長話短說，不要怠慢了‘貴客’。”簾子里的她嗤笑道。

　　我干笑了一聲——這話聽起來怎么這么怪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