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往事 二十二 決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奉皇上與太后懿旨，從今開始興辦‘女學(xué)’。著令學(xué)部各官員立刻辦理，不得有誤。如有延誤乃至拖沓者，重重責(zé)罰……”

　　臺上的太監(jiān)，在駢五驪六地宣讀著“圣旨”。

　　臺下一眾學(xué)部官員，都恭恭敬敬地趴在地上“領(lǐng)旨”。

　　仲慧喬在旁邊，強忍著呵欠。她知道，這不過是老太太她們意圖給這個垂垂老矣的老大王朝強行“續(xù)命”罷了，但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徒勞而已。

　　她本來對出席這個“宣讀圣旨”的儀式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不過這回老太太居然點名讓她來一同“宣旨”，也不知道是出于顯示“信任”還是怎么地……所以她也只能勉為其難地跟著跪在旁邊一同“聽旨”了。

　　好不容易挨過了一堆的繁文縟節(jié)，她拖著疲憊的身體返回宮里，卻見到皇帝早已在此。

　　“如何？”皇帝看來心情不錯，“那些奴才辦事還得力吧？”

　　這時剛過農(nóng)歷新年不久，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殿內(nèi)的暖爐還燒得很旺。這是個很適宜倒頭就睡的時間，不過這位尊貴的殿下明顯不是這樣想。

　　“興辦女學(xué)，實乃我朝的大事?！彼缓帽M可能恭維道。

　　“是啊……”皇帝忽然說道，“這樣你們后世才有女子上學(xué)之說?！?p>　　仲慧喬一愣，沒想到皇帝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樣說來，皇帝這么積極支持“女學(xué)”，是為了……為了她？

　　“皇上關(guān)懷，臣妾感激不盡?！彼f道——這并不完全是恭維的話。

　　“也好……”皇帝忽然苦笑道，“希望后輩子孫能記住朕的這一番苦心?！?p>　　后輩子孫？聽到這個仲慧喬忽然心里一動，想起了什么。

　　“皇上盡可能不要與老佛爺起太多沖突。”她脫口而出道。

　　聽到這話，皇帝感到有些愕然，然后似乎在細(xì)細(xì)想著這些話。

　　仲慧喬想起的，是兩年之后——1908年，皇帝跟太后先后死去。臨死之前，慈禧太后指定了皇帝接班人。而皇帝的死，歷史上也疑點重重。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皇帝是被故意下毒而死的。至于誰人下毒，受何人指使，歷來眾說紛紜。

　　皇帝提到了“后輩子孫”，表明他完全沒有在意到自己沒有子嗣的這個問題——或者說還沒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這時候，她忽然發(fā)現(xiàn)，萬一皇帝一死，那這個深宮里，唯一理解她的人也就不在了……所以，感情上她并不想他死……

　　而歷史上的今年，清廷密議搞“君主立憲”。

　　她感到很彷徨。

　　難道自己就什么也做不了？那么所謂的“穿越”的初心在哪里？難道就是這么眼巴巴地看著歷史推進(jìn)？

　　這是第一次她對自己“穿越”的初心產(chǎn)生了矛盾。

　　一直以來，她都在小心翼翼地注意不要亂說話影響歷史；但事到臨頭，她覺得這么小心真的有必要嗎？

　　所以她脫口而出的那句話，是表明了她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不過這個時候，離最后的日子還有兩年多，還是一切小心為上吧！

　　最重要的，是那個“袁某人”還在盯著自己呢！

　　俗話說得好，“怕什么來什么”。

　　這天她剛起來沒多久，就接到通報：政務(wù)處參預(yù)政務(wù)大臣和練兵大臣袁項城求見。于是她就在忐忑中“接見”了這位“清末重臣”。

　　“啟稟娘娘，”袁世凱躬身說道，“奴才要面見老佛爺有要事相商，故此先來與娘娘商討。”

　　你都要跟老太太稟告了，還跟我這里干啥啊？她心里說道。

　　“你們下去吧。”他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真的什么也不能做么？”她直接問道。

　　袁世凱明顯被她問得一愣，隨即苦笑道：“一切都有定數(shù)，我可不想觸發(fā)毀滅程序啊！”

　　這說了等于沒說。

　　“那我們這些‘穿越者’到底是來干啥的？就是來看場戲？”她把藏在心底的一個問題問了出來。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袁世凱”雙手一擺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她覺得這家伙今天很欠揍，很想叫人把他拉出去打一頓板子。可她終究還是忍住了。

　　“行，就這么著吧！我們只需要做好我們自己的角色就好了。不是嗎？”她調(diào)侃道。

　　“明白就好。”他一笑，隨即高聲叫道，“謝娘娘提點！奴才告退！”

　　這次見到“袁世凱”，她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且她有強烈的感覺，就是“袁世凱”自己也不過是個“傀儡”罷了——完美的穿越系統(tǒng)的一個傀儡。

　　七月流火，八月流金。

　　這年的9月1日，也就是農(nóng)歷的八月初六，清廷突然頒布了《宣示預(yù)備立憲諭》。

　　不知道是天氣炎熱，還是心情煩躁，仲慧喬面前的皇帝，滿頭大汗。

　　“皇上請喝一灣冰鎮(zhèn)酸梅湯。”她小心翼翼地捧上一碗“皇宮特供飲品”。

　　皇帝皺著眉，接過酸梅湯，良久沒有放到嘴邊，然后終于把它放在桌面上。

　　“你說他們什么意思？朕還在此，就搞個啥‘立先’。這不明擺著不把朕放在眼里么？”皇帝憤憤不平道。

　　是“立憲”不是“立先”。仲慧喬心里說道，這會兒你還不明白你自己的處境么？

　　“此事宜與老佛爺從長計議。”權(quán)衡之下她模棱兩可地說道。

　　“我早跟皇爸爸說過了，不過她說這是各方商議的結(jié)果！”皇帝似乎很憋氣。

　　“立憲并非壞事，當(dāng)今世界強國，如英吉利、法蘭西等均是如此。”她雖然知道法國此刻已經(jīng)是“共和國”了，但一時間也想不到什么好例子。

　　“是這樣的嗎……好吧，也許這就是朕的宿命？”皇帝嘆道。

　　仲慧喬不敢多作評論，只能保持沉默。

　　農(nóng)歷九月十九日，清政府頒布的《立憲綱要》編寫完畢。此刻放在她案頭的一部，是她吩咐人要來的。編者的名單里，“袁項城”的名字赫然在列。

　　“要是這書能留到現(xiàn)代，估計能值不少錢吧？”她無來由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