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背影
這年頭,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
不過我沒法去抱怨,元隆里上上下下幾十口子等著開張吃飯呢。
什么達(dá)官貴人的,自己朝不保夕的多,那僅有的那么些“常青樹”,也不能光靠他們吃上飯。
至于那些前清時期的那些“老少爺們”,過了這么些年份,基本都坐吃山空了,有那么些還擺譜的,靠的也不過是那么幾套替換的衣裳,所以前朝遺老們的飯也不怎么吃得上了。
我也想過走那位少帥那邊的門路,不過思前想后,他們老張家都不是久留之人,還是別跟他們扯上太多關(guān)系的好。
老夏也從山西回來了——據(jù)說那邊的生意還好——那邊生意已經(jīng)鋪開,管事兒的是我一個堂弟。老夏聽說我在北京這頭不怎么好,于是特意趕了回來。
對此我還是相當(dāng)感動的。
老夏提醒我,前清的那位“遜帝”,此刻正在天津,走走那邊的門路也許走得通。
說起這個來,我不禁又想起那套戲服似的“五品頂戴”來,不自覺露出難色。
老夏察言觀色,告訴我如果要去“覲見”,不必再穿什么前清的服飾了,反而是那位爺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改穿了西服,穿著普通衣裳去也不會怎么不妥當(dāng)。
既然老夏都這樣說了,我也只好勉為其難跑一趟了——至于還要不要三跪九叩之類的那也只能見機行事,我默默跟自己念叨:“賺錢么,不寒磣不寒磣……”
我還想著,趁此機會還可以回天津的家里一趟,見見幾位夫人。
想起這個來,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問老夏道:
“老夏,你是否知道有什么靠譜的‘神醫(yī)’?”
老夏略一沉吟,道:“有位王太醫(yī),是前清宮里太醫(yī)院的,不過診金不菲?!?p> “診金倒不是問題,”我說道,“就是如果不見到本人不知這位太醫(yī)能不能下藥?!?p> “大少,您……是給哪位抓的藥啊?”老夏問。
我想著這事情不用瞞他,于是說:
“老夏,你是否知道‘錦燈籠’?”
出乎我意料,老夏居然知道,而且更知道那是女子用來“去胎”用的。
我本來想問老夏是如何得知,但轉(zhuǎn)念一想,這莫不是關(guān)系到什么“深宮秘聞”之類的,還是不要亂問的好。
既然知道,那么這趟回家里,怎么都得拉上瑤秋去找王太醫(yī)了。
大車停在一個院子前。
高大的圍墻,可見掩映的一座西式別墅,門口豎著一個牌子令我啞然失笑:
“清室駐天津辦事處”。
這都民國十七年了,這位爺還以為自個兒是皇上哪……再說,哪有一國“元首”自己親駐“辦事處”的?這怎么看怎么像個草臺班子……
不過當(dāng)進(jìn)入了院子以后,我發(fā)現(xiàn)那位爺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做自己的院子還挺有道理的。
地方挺大,中央有一座小樓,一條條的廊柱無不顯示著其異域風(fēng)情?!欢鴺乔暗乃嘏缘囊蛔惺?jīng)鐾び诛@得如此格格不入,感覺就好像……太空人拿著一把有名家題字的中式折扇……
況且,這院子也太大了點。
其實小樓的風(fēng)格,跟我天津的“家”頗為相似,只不過我家可沒那么大的院子。
如果在我們那個年代,這樣一塊地方,肯定要被管區(qū)收歸公用,很有可能會間殖各種農(nóng)作物,最次的也會被開辟成公共飛球場。
而此刻,在涼亭中,有一位西裝革履的先生,正優(yōu)雅地坐著喝著咖啡。
這位爺,對上一次我見他好像還是在他“大婚”的時候,一襲龍袍;而此時的他,終于戴回他的標(biāo)志性眼鏡,換成了一身西服。
在座的還有一位女士和一個洋人。用膝蓋想都知道這位女士肯定就是“皇后了”,雖然她此時一身洋裝;那個洋人舉著咖啡杯在滔滔不絕地說著什么,那位女士時而優(yōu)雅地回以微笑。
帶領(lǐng)我們進(jìn)來的那位“管家”示意我們稍候,然后徑直走向那位爺,躬身行禮,說了幾句什么。
我留意到,他行的是西式禮。
看來我也不用跪了吧!
“五品頂戴孫孟嘗參見皇上?!?p> 想了下,我用了個“單膝跪地”這樣比較折中的方式。
“免禮?!蹦俏粻斦f道。
那位尊貴的女士掩嘴輕笑,那個洋人搖搖頭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這倒顯得我尷尬了……
不過那位一句“賜座”把我拉回現(xiàn)實,起碼讓我感覺這個單膝跪還不是毫無用處。
老實說,我對這些裝點門面的所謂西式咖啡相當(dāng)不感冒,如果可以,我寧愿去荊少云那混口茶喝。不過既然是“皇上”的“賞賜”,而我此行也算是有求于人,至少也得裝個樣子。
于是我耐著性子把那杯苦澀的咖啡吞進(jìn)肚子,還得裝出一副“優(yōu)雅”的樣子來——桌面倒是有個裝糖的罐子,可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去拿。
“京城現(xiàn)在如何了?”
我愣了一陣,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皇上”問話呢!
“稟皇上,不怎么好?!蔽液滢o的答道。
“很好,很好?!蹦俏粻敶鸱撬鶈柕卮鸬?。
我實在也懶得去“腹誹”了,這位爺從小就養(yǎng)尊處優(yōu),讓他理解什么叫“民不聊生”也是勉為其難了些。
就在這樣不尷不尬地坐了好一陣,那位爺終于說了句:
“元隆的貢品是不錯的,下回多備些。”
他是對一直伺候在旁的那位“管家”說的。
“管家”應(yīng)了一句。
“時候不早了,”那位爺微笑道,“愛卿也回去歇息了吧?”
哦豁,這是“送客”了。
我當(dāng)然也樂得自在,連忙請安告退。
跟著管家七繞八繞,我瞧瞧看看涼亭。
那位爺又喝上了,心情不壞的樣子。
想起之后那位爺?shù)乃魉鶠?,作為“旁觀者”的我也只能搖頭。
“先去買些點心?!蔽覍s車的祥子道。
祥子應(yīng)了,鞭子一揚。
這會兒我倒是“歸心似箭”,說起來好像都好久沒回過天津家了。
在“驢肉火燒”的牌匾前停了車,我戴起禮帽,信步進(jìn)店。
此時,店里正好有人出來,和我擦身而過。
我一愣神。
這人……好像有點熟悉…………
我回頭一看,只見那人往街上走去,背影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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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樓番薯
本地疫情又嚴(yán)峻,此刻嚴(yán)防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