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
薛宇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憤怒,拍案而起,他終于明白魘面刺客昨晚有恃無恐的緣由,可是薛宇卻又無可奈何,就算他知道復(fù)唐一方的真正目的和實力也無濟于事,他不過是位江湖人,黃雀口中常言的閑散人群,縱使武功再高,可面對千軍萬馬不過是徒添性命而已。
卞生花了解薛宇的性格,更了解他和王彥章之間亦師亦友亦父子的感情,但他們這種江湖兒女的愛恨情仇和國仇家恨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更何況眼下的局勢在唐門的加入后變得急轉(zhuǎn)直下,八索爭奪戰(zhàn)中牽連的各方勢力和門派魚龍混雜,極易發(fā)生意想不到的變故,況且在魘面刺客的真實意圖昭然若揭后,大唐寶藏最直接的競爭者便是擁有四本八索的魘面刺客和擁有三本的卞家,因此卞生花當(dāng)下必須步步為營,棋差一招便會萬劫不復(fù)。
“我們得花些時間好好準(zhǔn)備一下?!北迳ú辉傧駝倓偰前悴懖惑@,面對魘面刺客勢力逐漸顯露的實力,他必須慎重對待。
“多久?”薛宇的語氣并不像剛剛那般淡定,不知怎的,他的眼前又浮現(xiàn)起王彥章出征前的落寞背影。
“最少一個月?!北迳ㄖ姥τ畹慕箲],但這也是卞生花能力所及的最快時間,雖然卞家富可敵國,但在時間面前,金錢卻渺小的可憐。
“我們有勝算嗎?”薛宇問道。
“那就要看最后一本八索花落誰家了。”卞生花手指輕叩桌面,現(xiàn)在戰(zhàn)局唯一的變數(shù)就在這最后一本八索的下落,畢竟他們與魘面刺客相比僅差一本八索,但不論這本八索最后被誰所得,勢必將影響全局走向。
“你們談?wù)摰娜绾?”
此間,傲陽邁步進入天字一號房,他早些時候在天字三號房內(nèi)聽到了些許動靜,不過從來者的步伐,他便已得知那是卞生花,也明白他找薛宇定是有要事商討,而不善計謀的傲陽自知幫不上忙,故而等待了半個時辰,方才來到天字一號房詢問結(jié)果。
“不是很好。”薛宇和卞生花對視一眼后,嘆了口氣道。
“情況有這么糟嗎?”傲陽問道,旋即薛宇將剛剛他和卞生花之間的談話內(nèi)容詳實告之了傲陽。
傲陽原本平靜的表情先是隨著“魘面刺客”四個字變得躁動、興奮,因為這一次他本就是薛宇尋來對付魘面刺客的幫手,對于傲陽而言和頂尖劍客對陣的機會江湖罕有,更何況這一次的對手還是出身于劍神小筑,雖然魘面刺客一度銷聲匿跡讓傲陽有些無所事事,可薛宇再次和魘面刺客對峙的消息卻讓傲陽重新燃起了劍意,不過隨著薛宇脫口“唐門”二字后,傲陽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一些遲疑。
“所以那個唐家的小姑娘是你的人質(zhì)?”傲陽特意往天字二號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問道。
薛宇和卞生花相視一眼,皆是苦笑,還未等二人開口,原本回籠一覺的莫無憂倏忽沖出隔間,指著薛宇的鼻子怒喝道:“老蝦米,我可都聽到了啊,你要是敢打依依的主意,我把你的皮扒咯!”
薛宇一時啼笑皆非,他本就沒有準(zhǔn)備挾持唐依依作為威脅唐門的人質(zhì),剛剛他與卞生花商討對策,不是沒有想到這一天賜良機,但是二人誰都沒有開口提及此事,這就說明薛宇和卞生花都沒打算行此下下之策,此等下作之事,不但薛宇做不到,就連和唐依依初次見面的卞生花也做不到,倘若二人真的虜人家屬為己牟利,那薛宇和卞生花也枉為俠士。
“莫大俠,你可冤枉我了呀?!毖τ钜荒槦o辜的辯解道。
“何冤之有,你從實招來!”莫無憂一時正義凜然。
“剛剛我和薛少之間的討論,你聽了全部嗎?”一旁的卞生花開口笑道。
“額......雖然沒聽全,但是把依依當(dāng)人質(zhì)的這一句我聽到了?!蹦獰o憂被卞生花這么一問,當(dāng)即一怔,因為剛剛他睡意朦朧間,偶然聽到有人說要把依依當(dāng)人質(zhì),莫無憂豈能坐視不理,當(dāng)即從床上一躍而起,來到大堂,一看薛宇神色異樣,再一聯(lián)想唐門尚有一本八索,以為薛宇要行不軌之事,便不分青紅皂白的痛罵薛宇,因此準(zhǔn)確的說,除了剛剛傲陽的那一句,前面薛宇和卞生花之間的磋議,他是一句沒聽見,可是這無礙他占領(lǐng)道德的制高點。
“那也不是我說的啊?!毖τ詈湍獰o憂認(rèn)識這么久,哪能不曉他的性格,一看他被卞生花問得愣神,當(dāng)即明白莫無憂剛剛只聽到傲陽的話語,旋即薛宇矛頭一轉(zhuǎn),看向傲陽。
傲陽倒也是個磊落之人,見薛宇投來目光,當(dāng)即開口道:“是我問的?!?p> “你問得?什么意思?你個大劍豪也開始玩陰的了?”莫無憂怪叫一聲,他沒有想到平日里老實巴交的傲陽居然會是位厚黑高手。
“哎......”薛宇仰天長嘆,莫無憂這見風(fēng)就是雨的脫線腦筋實在是神鬼莫測。
“他只是隨口一問,老莫你還不了解,咱們這四人沒誰有興趣去做那江洋大盜的勾當(dāng)?!北迳ㄗ旖俏⑽P起,他有些佩服莫無憂這位氣氛大師,剛剛還是人心惶惶的氛圍,被他這么一攪和,忽然變得輕松愉悅起來,就連當(dāng)事卞家一方的卞生花都不禁會心一笑。
“也對?!蹦獰o憂眼珠一轉(zhuǎn),似是被卞生花點醒,剛想說些什么,門外突然傳來唐依依的聲音。
“咦.....大家都在啊,正好飯菜齊了,大家一起來嘗一嘗吧?!?p> 唐依依話語間,一蹦一跳的進入房內(nèi),身后跟著兩位托著木盤的店小二,然后麻利的將酒菜放在木案之上。
薛宇、卞生花、莫無憂和傲陽相視一眼,神色都有些玩味,四人只是默默地坐下,在薛宇高舉酒杯道一聲“干杯”后,唐依依亦是加入其中,隨后在卞生花的起頭下,聊起了一些無關(guān)當(dāng)下的江湖故事,誰也沒有再提剛剛的那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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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城郊。
一處簡陋的茶棚。
破草棚,破桌椅,破茶壺,甚至里面的伙計都是破衣嘍嗖的模樣。
即便如此,這已算是汴州附近最好的茶肆,因為梁國值此風(fēng)雨飄搖之際,百姓紛紛聞風(fēng)而逃,更別說有些積蓄的生意人早已舉家遷徙,而這茶棚的老板和伙計都是老實百姓,也沒有什么手藝,這些年更沒有積攢下多少銀兩,家底羸弱唯有繼續(xù)擺攤,方能維持生計。
不過這家茶棚的老板也算是因禍得福,正因為附近住家商賈相繼潛逃,茶棚成為了附近唯一的營生,而往來的人群不少,沒了挑選,自然也就既來之則安之,也無人再關(guān)注這家茶棚的條件好壞。
此間,一老一少正混在嘈雜的茶客之間,端坐其內(nèi),身旁放著個變戲法兒的箱子,正是那四學(xué)會的妙老兒和那長發(fā)孩童。
“爺爺,我們真的要離開汴州了?”長發(fā)孩童喝了一口茶水,抬頭看向妙老兒。
“是的?!泵罾蟽阂贿呌^察著四周往來的人群,一邊回著長發(fā)孩童的問題。
“那我們接下來去的地方會比汴州更好玩兒嘛?”長發(fā)孩童雖然對汴州這段生活意猶未盡,但他畢竟不是生在汴州之人,所以也沒有思鄉(xiāng)之顧,只是期盼著能見識到更有意思的地方。
“那肯定的……沒聽說過煙花三月下?lián)P州嘛?”妙老兒捋了捋胡須,意味深長的看向長發(fā)孩童。
“揚州?吳國?爺爺您……您不是要去找那個人吧。”一聽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長發(fā)孩童的臉上頓生狐疑,似是極為忌憚什么人物。
但妙老兒卻沒有開口回答長發(fā)孩童的問題,因為不知何時,他的面前突然端坐著一位黑衫男子。
“找到他不妨幫我?guī)€話?!焙谏滥凶永淠目聪蛎罾蟽?,完全沒有客套的話語。
“唉……怎么又是你這個冒牌貨……”那長發(fā)孩童看到來者模樣,頓時一個白眼,頗為不耐煩的說道。
因為這個人的模樣赫然便是余青州,而那一晚于城隍廟,在妙老兒身旁,長發(fā)孩童也領(lǐng)教了余青州的“真面目”,知曉了汴州城內(nèi)的半衣山莊莊主不過是假冒之人用來魚目混珠,并非本尊駕臨,所以當(dāng)長發(fā)孩童再次看到這位“余青州”時,心知又是仿品,他的臉上自然立刻寫滿了不屑。
“哦?”余青州明白長發(fā)孩童的意思,因為他知道魘面刺客和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沒有打算將長發(fā)孩童帶回半衣山莊,不過他卻給這位長發(fā)孩童準(zhǔn)備了一個難忘的“見面禮”。
余青州眼眉微沉,霎時一陣無名之風(fēng)掠過,那長發(fā)孩童的臉色徒然一滯,接著他的目光死死盯著桌面上,自己鬢角處飄落的一縷黑發(fā),隨后長發(fā)孩童臉上肌肉開始不停的抽搐,再看桌上放置的黑色長劍,長發(fā)孩童這才意識到了什么,凝視著余青州顫抖道:“這劍氣……莊……莊主!”
但余青州卻不再理會長發(fā)孩童,而是看向妙老兒繼續(xù)問道:“你要帶他去找落塵霜?”
“這是他的宿命……”妙老兒回道。
“你指的是這孩子的,還是落塵霜的,還是你自己的?!庇嗲嘀葑穯柕馈?p> “都是?!泵罾蟽夯氐?。
“你如何得知這孩子的來歷,他在我半衣山莊五年,我都毫不知情。”余青州又問道。
“所以余莊主想讓我?guī)裁丛挘俊泵罾蟽翰⑽礈?zhǔn)備回答余青州的這個問題,而是神秘一笑反問道。
余青州不動聲色,也不惱怒,而是從懷中拿出一份戰(zhàn)帖遞給妙老兒,旋即鄭重其事的說道。
“明年中秋,半衣山莊,刀劍之間,決一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