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狼冥鼎 第十章 仙師驅(qū)符鎮(zhèn)陰鬼
有錢人陣仗大,過了沒多久便找來人說媒,娶了房媳婦兒,當(dāng)天鳴鑼喝道,道隊兩縱,打前面的樂隊曲子沒停過,喜慶勁上來,翟瘸子是春風(fēng)得意,身穿紅錦繡,頭頂大紅花,前來道喜的更是門客不絕。
新娘子也算是大門大戶,家里十分講究,翟瘸子是備滿了五車彩禮,登門提親,老岳父也是看上了翟瘸子財大氣粗,出手闊綽才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辦喜事的當(dāng)天,新娘是頭戴鳳冠坐在轎內(nèi),燈光映射,婢女隨從跟在兩旁,手捧鮮花,所到之處都洋溢著喜慶勁與百步的香氣。
翟家大院里擺滿了流水席,有頭有臉的,過來送禮送錢的,想攀高枝的,生意往來的,紛紛踏至,光是禮金便收了不少,庭院里好不熱鬧。
正當(dāng)氣氛歡脫之時,打門外進(jìn)來一位道長,其樣貌絕非俗人,仙氣沖天,穿的是素衣道袍,手捏浮塵,踏足門內(nèi)不言一語便到嬉鬧的酒席中坐定。
坐在周圍的人先是一愣,后來又自顧自的吃吃喝喝熱鬧著,都以為是那翟瘸子特地請來的,在過去這種事情也并不新鮮,也就沒人太在意,只不過道長的這素身白衣,倒是有七分沖煞了大喜之日。
翟瘸子看在眼里,結(jié)親的黃道吉日也不愿趕人出門,雖見著道士仙風(fēng)道骨,但心里也就把他當(dāng)成個臭要飯的前來化緣,平時壞事沒少做,現(xiàn)在趕在這時候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那道士不口出晦言便隨他去了。
夜里準(zhǔn)備入洞房,見道士還在院中便叫管家前去打發(fā)離開,沒想道士給管家留了句話轉(zhuǎn)給翟瘸子說:“家宅不凈,若入夜聞院中有人細(xì)語,切勿好奇窺之,否則當(dāng)有性命之憂。”
翟瘸子為人小心謹(jǐn)慎,想這道士無非是市井行騙之輩,無需理會,便吩咐管家,要是老道再來便攔于門外,給些碎銀打發(fā)了便是。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但還有句話是這么講的:“人在做天在看,善惡自有報!”。
單說翟瘸子的日子過得依舊春風(fēng)得意,事業(yè)家庭都過的美滿,妻子進(jìn)門不久已經(jīng)懷有身孕,且生意越做越好,但是終究應(yīng)驗了那云游老道所說的話。
一日入夜,翟瘸子睡的正香,靈魂好像出了竅,突然夢見自己當(dāng)年墜崖時的情形,翟瘸子看見身處崖底昏迷不醒,身邊矗立的兩尊泥塑,赫然化成了活生生的童男童女,給自己處理腿上的傷口。
他看著不對勁,想湊近瞧瞧,但見那男童沒有下巴,長得一張鬼臉,舌頭甩在外面卷在自己的傷口上,正舔舐著吸血,心中不免驚慌失措。
那男童看自己靠近,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已經(jīng)醒了,突然轉(zhuǎn)過頭來,把翟瘸子嚇的大叫一聲,趴倒在地,從床上直接滾了下來,醒過來以后,便聽見門口的宅院里有孩子的嬉鬧聲。
夜里出奇的安靜,應(yīng)該是二更,又或者是三更四更——
孩童的嬉笑打鬧在這樣的深夜里,顯得格外的刺耳,讓人難以入睡,翟瘸子心有余悸的還惦記著之前的夢,沒有在意門外吵鬧的聲音,但是等回過神來,心里竟然不住的顫抖起來,而且手心里也冒出了冷汗,腳底下冰涼。
三更指的一般是十一點到凌晨一點的時間段,這個時辰陰氣較重,一般這個點怎會有孩子在院里嬉鬧,更何況,自己的院子里怎么會有小孩的玩鬧追打聲?
難道是自己出幻覺了?
不,絕不可能——
好奇心驅(qū)使著人的求知欲望,此時的翟瘸子,根本不記得那云游到自家來的老道口中所說的話,起身想去門口看,只聽門外好似有兩個孩童正在竊竊私語,聲音尖細(xì),發(fā)出兩種不同的刺耳聲,說的什么卻聽不太清楚,好似在學(xué)人講話。
“阿爹!——阿爹!來了!”
……
“阿爹在門口!——阿爹!”
……
翟瘸子在紙窗上摳出來個洞,把臉湊過去一瞧,發(fā)現(xiàn)門外居然還是自己的房間,只見地上流著兩條血跡,里面燈火通明吵吵鬧鬧的,有幾個隨從婢女來往忙碌著。
有的在擦拭地上的血跡,有的跪在床邊,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夫人,看不見臉,只隱約瞧見旁邊有個接生婆,端著接有熱水的銅盆,臉上神情木然,好像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再回頭一看自己根本不在房間里,而是站在院外,只見四周散發(fā)著濃郁的霧氣。
難道自己還沒醒嗎?還在夢里嗎?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屋里的婢女驚呼著。
翟瘸子一陣恍惚,推開門沖到屋里,只見自己的夫人靠在床邊,懷里抱著兩個童男童女大頭娃娃,那兩個孩子渾身是血,正在對話,手里各握住一個白玉似的珠子啃咬著吞咽入腹,那聲音正是他從門縫里聽出來的刺耳怪聲,根本不像是嬰兒發(fā)出來的。
“阿爹!——阿——爹!”
……
“阿——爹——爹爹——抱!”
……
翟瘸子驚出一身的冷汗,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但見手上還留有未干的血跡當(dāng)即嚇的是魂不附體。
隔天一早便差管家去打聽那日被趕走道士的下落,通過街邊賣酸梅湯的伙計處打聽,才得知那道士正是須彌山上的神仙,須彌仙師。
須彌仙師那日正好路過翟家大院,跟伙計打聽大院里住的是那戶人家,據(jù)說隔著好遠(yuǎn),便看見宅院上方彌漫交錯著兩道通天的妖氣,然而卻被翟瘸子拒之門外,現(xiàn)已不知了去向。
古時候,夢境對人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啟示,另一種是預(yù)兆,而預(yù)兆又分為吉兇兩種,夢境中的真實程度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翟瘸子的想象能力,怪事他不是沒碰見過,他知道這夢對他意味著什么。
只恨當(dāng)時有眼不識泰山,還沒有問楚清來由,便將那仙須彌仙師拒之門外。
夢里的兇兆讓他坐立不安,逐日消沉,不敢與夫人共處一室,生怕見到夢中異象。
眼看到了夫人臨產(chǎn)的時候,不想那須彌仙師居然再次登門拜訪。
門口的家丁謹(jǐn)遵自家翟老爺吩咐,仗著自己馬大身壯將須彌仙師擋在門外,態(tài)度極差像打發(fā)要飯的一樣,掏出了幾枚銅板將道長拒之門外。
說巧不巧,正好被管家撞見,將家丁數(shù)落一番,趕緊將須彌仙師請到屋內(nèi)。
管家眼力好,當(dāng)時是自己將須彌仙師送出宅院外的,再次見面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安頓好須彌仙師正堂落座,馬上回臥房通知了翟瘸子。
翟瘸子聽到消息,拄著拐棍趕緊迎到了堂屋,還沒過門檻,腿便不聽了使喚,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仙長救命!”翟瘸子久日精神萎靡,身體已經(jīng)吃不住力道,聲音顫抖的說道。
須彌仙師說:“翟施主不必施此大禮,快快請起,貧道上次所言,翟施主可記得否?”
翟瘸子說:“記得記得……不全記得,當(dāng)日有眼不識仙師真容,實屬莽撞,特備薄禮給仙師賠罪?!闭f完吩咐管家端來蓋著紅布的清代老黃梨托盤拿到身前。
翟瘸子說:“請仙師笑納,務(wù)必驅(qū)走妖邪救我性命!”說完將托盤上的紅布抬手揭開半截,只見托盤中珠光寶氣,黃金白亮散發(fā)著金燦奪目的耀眼光芒。
須彌仙師仙風(fēng)道骨,一掃手中拂塵,在身前作了個道揖說:“無量天尊,貧道食百家香火,替百家驅(qū)災(zāi),不是為金銀細(xì)軟前來,翟施主本性不惡,宅心仁厚,心中尚有一絲善念存于心中,救你不難,可害人的營生不能再做下去,貧道愿翟施主將眼前所有金銀贈于災(zāi)民,以積善報?!?p> 翟瘸子:“仙師若施手相救,我必聽仙師真言,救濟(jì)身邊災(zāi)民于水火,還請仙師做法鎮(zhèn)宅!”
須彌仙師:“翟施主如此甚好?!?p> 說完大袖一揮從身上取出一張符箓,遞給翟瘸子接著說道:“今晚你與夫人同房就寢,將此符貼于榻上,你二人以紅布遮眼,若夜里三更有異響切莫慌亂,切莫揭開遮在眼上的紅布。”
翟瘸子:“謹(jǐn)遵仙長真言?!?p> 到了晚上,翟瘸子如須彌仙師所說,將符箓貼于榻上,以紅布遮住自己和夫人的眼睛,怕嚇到夫人動了胎氣,沒敢把今日見須彌仙師的事情說與夫人聽,只是讓她不要揭開紅布。
而自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聽須彌仙師所言的意思,在今晚將會有事發(fā)生,而自己卻躺在床上系紅布遮目,心里不住的打寒顫。
入夜時分安靜的可怕,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的一清二楚,也只有自己的心跳聲讓自己越來越緊張,這凡事就怕提前知道,知道了心中就有了忌憚,且越來越恐懼。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到了三更,就這樣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漆黑,而耳朵里卻傳來了詭異的童謠聲,那聲音劃破黑夜的寧靜,顯現(xiàn)的異常詭異可怖且似曾相識!
“嘻哇哇,笑哈哈;”
“陰朋來,踏陽宅;”
“汝入夢,某來藏;”
“爾來度,予上梁;”
“受恩澤,涌泉報;”
“香火盛,陰福來?!?p> ……
童謠聲由遠(yuǎn)及近,聽得人不寒而栗,曲子中透著骨子凄涼只覺得牙根打顫,直到從房頂上的瓦片縫隙中傳來——咔吧!咔吧!的響動聲,瓦片不知被什么東西挪了開來,翟瘸子整個人都慌了神,只感覺臉上有夜風(fēng)拂過,不知是鬼吹的,還是風(fēng)灌的。
嘻嘻嘻!——嘻嘻嘻!那是孩童的嬉笑聲,在黑夜里顯現(xiàn)的格外刺耳,根本不是人能發(fā)出來的尖寒之聲。
時間仿佛凝固了,緊接著是啪!——啪!——啪!連著的一串聲響,翟瘸子心中已經(jīng)涼了半截,那聲音是小孩子用手扒在墻壁上的聲音,在這樣的夜里,翟瘸子不知道是什么趴在墻上正看著自己。
隨之而來的是臉上的涼意,一雙小手探到了自己的臉頰上,先是幾跟手指,然后是整個掌心,他感覺到了刺骨的涼意,甚至有窒息的感覺。
小手在臉頰上不停的游走著,那感覺告訴自己,這雙貼在臉上的手,絕不是一雙活人的小手!
緊接著那雙小手迅速的離開了翟瘸子的臉頰,朝著一旁的夫人摸索而去,翟瘸子沒有半點膽子掙扎,而就在這時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頭頂傳來。
那墻壁上趴著的鬼怪整個落下之時,碰到了榻上的符箓,似乎受到了重創(chuàng)開始尖叫起來,開始不住的嘶吼著,聲音尖細(xì)的讓人耳鳴灌頂,頭痛欲裂。
翟瘸子當(dāng)場被尖叫聲嚇的魂不附體,忘記須彌仙師的叮囑掀開紅布。
只見墻上本來趴著的兩個童男童女,在符箓的侵蝕中,下體撕裂被數(shù)條節(jié)狀的黑足撐開,皮肉四濺恐怖異常,赫然變成了兩只生得人面蟲身的妖怪。
臉上是童男童女的樣貌,身長三尺,周身血紅,生有百足,正欲朝著自己和夫人的身上撲面而至。
正當(dāng)恐懼到極致之際,只聽的房門應(yīng)聲撞開,從門外傳來一聲仙長之音道:“爾等孽畜還不速速退下!”
只見須彌仙師破門而入,揮動手中拂塵從大袖當(dāng)中憑空一畫擲出一只羽翼豐滿,周身漆黑的雄雞于屋中。
那黑毛雄雞展開雙翅猶如落地雄鷹,雙目炯炯有神,扇動著黑羽抓壁騰起,速度奇快,對著墻上的兩只人面蜈蚣就是下嘴一啄,動作干凈形如閃電一般。
那兩只孩童模樣的人面蜈蚣甚有道行,根本不懼雄雞,下體百足扎于壁上,童男蜈蚣伸出人面,朝著黑毛雄雞便咬了過來,纏打在一起。
怎知那黑毛雄雞不同俗世之禽,雙翅迅速扇動神似雛鷹,勁道十足,只拍打了數(shù)下,便將生得童男人面的蜈蚣從墻壁上扇落,人面朝下,直撞到床榻的符箓之上,那童男蜈蚣被腦殼被符箓震得碎裂開來,從中探出利牙怪臉。
怎知那黑毛雄雞越戰(zhàn)越勇,見其從墻壁墜于床榻的符箓之上,雙翅撲動,越身直上,跳到那百足蜈蚣身上,瘋狂啄了數(shù)下,速度奇快。
但見那百足蜈蚣的腦袋應(yīng)聲分離,尸身也被叨的攔腰斷開,飆出黑血滋滋尖叫不過幾聲便沒了動作。
另一只童女蜈蚣,見黑毛雄雞來勢洶涌,嘴中不斷的用尖利之聲叫著:“阿爹!——阿爹!”隨之甲尾一擺,懸于梁上怒面看著床上的翟瘸子,口中伸出來兩只長甲前足,將嘴巴撐得老大,形似巨口鬼怪直撲而下。
怎知那黑毛雄雞抖擻雞冠,順勢騰空而起,用雞爪直取其七寸,在半空中用嘴接連啄擊數(shù)次,便將其一分為二,尸塊散落狼藉遍地。
與此同時,只見那一對生得人面的童男童女百足蜈蚣,頃刻之間從尸身碎塊當(dāng)中集起數(shù)團(tuán)黑氣,化作兩道黑煙直沖屋頂?shù)目p隙。
須彌仙師口中念念有詞,單手掐訣一指沖上梁頂?shù)膬傻篮跓煷舐暫鹊?“妖孽休走!”緊接著拂塵輕卷,祭出兩道仙符堵住梁頂?shù)娜ヂ?,只見在那兩團(tuán)黑煙瞬間被吸入仙符當(dāng)中。
須彌仙師落法,用鎮(zhèn)陰符箓封印了兩只妖孽,在尊翟瘸子供奉的兩尊泥像當(dāng)中,翟瘸子也免于一劫,但心中不知那兩只蜈蚣精的來歷,便向須彌仙師請教,才得知那兩只人面蜈蚣本是山中的妖怪,常年食翟家的香火成了精,想借翟夫人的身體投陰胎。
打那之后便有了須彌仙師驅(qū)符鎮(zhèn)陰鬼的傳說,翟瘸子的夫人被須彌仙師所救,未動胎氣誕下一子,名為翟興狗,也是須彌仙師所贈的名字。
在這事后沒過多久,翟瘸子的身體常年受妖氣所累,也撒手歸了西,但是自他生前,并沒有遵守于須彌仙師之間的約定,斂了不少金銀財寶。
傳說他的大煙館有個常客,身上時常帶著股子腐臭的腥味,是專門打死人主意的走地仙,年輕時候曾經(jīng)到過不少斗,后來因為吸食了翟瘸子賣的福壽膏,斷了下地的本事,從此煙癮纏身沒了活路,為了抵煙債曾獻(xiàn)給過翟瘸子一張當(dāng)年從古墓里舍命盜來的錦帛密書。
從那以后翟家就此沒了消息,兩尊被封印的泥像也沒了下落,只有傳說是被翟瘸子的兒子翟興狗,將金銀珠寶和翟瘸子一并埋于了地下,而翟家的舊址就是現(xiàn)在的李家祠堂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