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聲音一出口,好似清脆的鈴聲,但話語間比這牢獄之中的溫度更低,更加清冷,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
齊暄清清嗓子:“在下齊暄,與幾位友人,來探視佟掌柜?!?p> 女子聞言,收斂衣物準備起身,卻在單腿用力之際,碰上了頭頂?shù)膲ρ?,考慮牢房低矮的緣故,重新雙膝跪在冰冷的地上,回禮道:“原來是小侯爺駕此,城中眼疾可曾有所抑制?”
“勞佟掌柜掛心,神醫(yī)一到,藥到病除?!饼R暄回答。
“藥到病除?”女子眼中稍有波瀾:“不知是哪位妙手?”
齊暄微微向左側(cè)肩,閃出了身后的公孫念:“這位是鬼醫(yī)公孫青的后人,公孫念?!?p> 黎開感受到手中的禪舒鏡熱的厲害,正要說話,沒等她開口,程煜單手擋住了公孫念走近的腳步,愈發(fā)緊張,仿佛面前不是什么嬌弱的女子,而是吃人的猛虎。
這時差役小跑近前,打破了寂靜的局面,在齊暄邊上耳語了幾句,齊暄皺眉:“圣上覲見,我與父親需即刻進宮,等候聽宣?!闭f罷示意黎開,轉(zhuǎn)向大理寺卿:“這時黎天黎大人府上千金,有何事宜,與小姐商量便是。”
寺卿見過黎開,齊暄匆匆交代了下事宜,看了眼公孫念身上自己的外衣,輕揚嘴角:“有勞公孫姑娘為在下浣衣,不日定親自過府來取?!毖韵轮饩褪亲尮珜O念把衣服洗干凈再還給他,公孫念倒出奇的沒與他笑鬧,只是點了點頭,眼波有些微動,盯了他良久,猜猜從袖口鉆出來輕嗅了兩下,便鉆回去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xù)呼呼大睡。
女子也在這期間重新,好好地審視了這幾人,眼睛不可思議的睜大,額帕上的鈴鐺無風(fēng)而響,情形有些詭異,眾人靜默了良久,才聽到她略帶喘息的聲音:“寺卿大人,可否容許我與幾位私下敘話?!?p> 寺卿直看到黎開點頭,才退了出去,女子三番叩首后正襟危坐:“小女子佟靈,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尊神?!?p> 程煜見她斂了周身妖氣,面色逐漸緩和起來。
“我們并無惡意?!崩栝_開口:“適才進門之前,數(shù)十余名百姓聯(lián)名遞狀,想要為你請愿,寺卿卻說你已俯首認罪,這其中可有什么隱情?”
佟靈面向黎開回話,眼神卻追隨著程煜身上紅衫:“虧得街坊鄉(xiāng)親惦記。”說著眼眶微濕:“我一未受嚴刑之拷打,二不曾串供而保其他,我夫君,的確是我殺的?!?p> 黎開沒想到她會這么痛快的承認,好看的眉毛擰作一團,一句“為何”已經(jīng)先于思考脫口而出。
“妖邪作祟,哪里還需緣由?”公孫念扯下了系在牢門上的紅色布繩,只見她隨手晃了兩晃,“布條”竟然扭動了起來,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哪里是什么紅色布條,分明就是條指頭粗細的赤色游蛇,支棱著三角的腦袋,黝黑的小眼睛滴流亂轉(zhuǎn),還沒弄清楚怎么個情況,一把被公孫念塞進隨身的布袋里。
佟靈笑笑,不做爭辯:“到底是鬼醫(yī)之女,我替城中那些受眼疾困擾良久的百姓,千恩萬謝?!?p> “哎,別,他們是人,懸壺濟世救人性命是應(yīng)當(dāng),你是妖,替人謝我未免讓人覺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惫珜O念一如既往的毒舌。
雖然心里早有準備,眼前這個女子不是常人,但經(jīng)公孫念口中說出她是妖,還是不可置信了一瞬。
佟靈調(diào)整了坐姿,斜倚在潮濕發(fā)霉的墻壁上,手臂架在膝蓋上,一叢發(fā)絲越過額帕,蕩在耳側(cè),鈴聲飄飄蕩蕩地傳來不斷也不鬧,隨手揮了揮擠在一起曬太陽的蛇鼠,伸直另一條腿,手指輕撫地面上的凹痕,陽光偏灑在她的側(cè)臉,一半陰霾一半明亮,少了幾分大家閨秀的矜持,多了幾分入市為俠的豪邁。
“你的眼神倒不像你嘴上說的那般無情?!辟§`依舊沒有在意:“我也沉淪過這如夢般的時光,你們走吧,我乃咎由自取,并無冤情可訴?!?p> 說著,目光柔情而綿長,仿佛穿越了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