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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謀

第5章 劫后逃生

君王謀 池津 3863 2019-06-18 00:50:54

  潁城的冬天比起華京城更冷,此地若是再往北走上幾日,便可到達(dá)梁國的邊境重地云城了。

  這一年冬,似乎梁國上下都不太安寧。先是慶王謀逆一案震驚朝野,平息之后株連了不少朝廷高官,接著又傳出吏部尚書顧鈞重傷昏迷不醒的消息,繼而又遇上北地雪災(zāi)饑荒,對于國庫空虛的梁國而言,無疑等同于雪上加霜,屋漏偏逢連夜雨。

  傳言皇帝前不久遇刺受驚,且痛失愛女,此時意志消沉,已將近半月未曾上朝。朝中大權(quán)便順理成章地落到了鎮(zhèn)國公上官渡與吏部尚書劉錫手中,這兩人一文一武把持著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務(wù),權(quán)傾朝野。

  潁城位于梁國北地的交通樞紐,商賈云集。東市有個專門做藥材生意的顏家。顏家世代從商,積累了不少錢財人脈,在這城里也算是有幾分臉面。

  正月十一,顏府里新年的喜氣尚未褪去。顏家家主聽完心腹顏五稟告之事,驚怒交加,一氣之下也不管什么新年忌諱,隨手摔碎了書桌上的花瓶。

  “老爺息怒!”顏五聽得心驚膽顫,連忙招手吩咐守門的小廝進(jìn)來收拾。

  那小廝其實也很少見到老爺發(fā)火,此時嚇得臉色慘白,躬著身進(jìn)來收拾一地殘碎。

  “李無名這個小混蛋!我顏家待你不薄呀,你竟敢陷我顏家于這般境地!”顏荊一想到家里還住著那位膽大包天竟敢刺殺華京城高官的殺神,便一陣怒火攻心,急得來回踱步。

  李無名原本只是一位行蹤飄忽的少年殺手,去年輾轉(zhuǎn)成為顏家的護(hù)院。一個月前李無名告假,之后不知所蹤。誰知道這一回來,竟然招惹了天大的麻煩,刺殺的還是吏部尚書顧大人,膽子真肥!

  管家顏五心驚膽顫地站在旁邊,小心翼翼地打探主子的心思:“那,老爺,此事如何是好,難不成要把他交給朝廷的人?”

  顏五話一出口,遂又一拍腦袋:“不妥不妥,他是天涯令的人…”

  顏荊咬牙切齒道:“那柄流云劍給了他罷,免得那些江湖人都惦記著。你讓他帶著那來歷不明的小娃,今晚就滾出府去!”

  說罷,又補(bǔ)了一句:“務(wù)必讓他離開潁城,越遠(yuǎn)越好!”

  顏五得了家主命令,應(yīng)聲連忙退下,一出了門,便行色匆忙地趕向西院客房。

  日暮西山,天色漸沉,似乎又冷了幾分。

  客房位于顏府邊沿,有些許偏僻。顏五未走近院門之前,便聽到一陣孩子的哭鬧聲。

  待到進(jìn)了門,這才瞧見那灰頭土臉的娃兒,也不知道是男娃亦或是女娃,年紀(jì)不大,約莫八九歲,身上破破爛爛的,大概是受了那人的欺負(fù),也顧不上自己凍得瑟瑟發(fā)抖,此時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趴在地上哭泣,伸手抹淚的時候,袖口處的肌膚還能看出幾道青紫。

  瞧這嬌氣軟糯的模樣,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顏五雖然心有疑惑,卻不敢多問。想起李無名刺殺顧府相爺一事,唯恐這孩子是來自華京貴族。身為顏府管家十幾年,也并非沒見過世面,他深知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事實的確如此,這灰頭土臉的小娃不僅是華京貴族,還是天潢貴胄。她便是十幾天前一夜落難的小公主蕭瑾。

  顏五的心思實在老成,若是普通人,看著這么個臟兮兮連臉都看不清的小娃子,還只當(dāng)是李無名撿回來的小乞丐。

  而另一邊,李無名那尊殺神戴著銀色面具,鼻子以上被遮去了大半張臉,正坐在石桌前喝酒冷眼旁觀,神情絲毫不為動容。

  顏五啐了一口,見此情形實在看不過眼,于是順手將地上的孩子拉起來,提心吊膽地看著李無名:“不過是個孩子,哪怕再不聽話,也不該這般折騰他的。”

  李無名懶言,只幽幽地瞥了他一眼,自然是不搭話的,繼而拿起酒壺仰頭又灌了兩口酒,由于灌得過猛,胸前衣襟濕了幾分。

  顏五瞧了瞧這小的,還在抖著肩膀抽泣。再看李無名那尊喜怒無常的殺神,動了動唇角,欲言又止,似乎在掂量著該如何開口。

  李無名見他這般扭捏,“砰”的一聲將酒壺擱下,不耐煩道:“他讓你來做甚?”

  李無名的年紀(jì)其實不大,看樣子無非也就十六七歲,但那氣場氣勢堪比她父皇身邊的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左邢。

  哭鼻子的蕭瑾著實嚇到了,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李無名,縮著脖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躲到顏五的身后。

  顏五硬著頭皮上前一步,斗膽開口:“說起來,無名公子近兩年的名氣倒是越來越大了。我們家老爺說,潁城是個小地方,恐怕埋沒了公子這般人物。”

  顏五話畢,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兩步,生怕這人一怒之下便會踹他幾個心窩子。畢竟,李無名的“無影腳”名震江湖,以這殺神的修為和腳力,他就算不死也要落下個終身殘廢。

  李無名自然明白這是主人家下了逐客令,卻也不以為意。他闖了禍,原本回到這里就是為了借顏家的勢拿到去齊國的通關(guān)文牒。

  他為了還債替上官渡刺殺了顧相,雖然上官渡答應(yīng)過不會找他麻煩。但李無名不信,鬼都不會相信!

  當(dāng)時他閑得無聊跑去華京,原本只是想找左刑見上一見的。哪知道喝個花酒都能碰到上官渡,偏他去歲被仇家追殺時又受過上官渡的恩,于情于理他都得應(yīng)了。

  李無名心底里卻不想殺死顧鈞,他雖不關(guān)心朝堂之事,卻也聽說過顧鈞為官清廉,為人端正,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官。若他不應(yīng),上官渡換了其他殺手,大概不會像他一樣對顧鈞手下留情。

  可即便李無名已經(jīng)手下留情,顧鈞還是性命堪憂。一則他年紀(jì)大了,二則他的身體原本就不太好。

  事發(fā)之后,上官渡不殺李無名并非是不想,而是還打算和天涯令合作。李無名曾是天涯令主最得意的徒弟,上官渡看在天涯令主的份上,暫時不好對他下手。

  上官渡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李無名與皇帝身邊的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左邢是舊識,李無名刺殺顧鈞之后,沒有立即出城,而是私下見了左邢,左邢得知他去刺殺顧鈞,十分驚怒,幾乎拔劍相向。左邢意識到形勢不妙,若不是心念著皇帝的安危,恐怕就算不殺了李無名也要傷他半條命。

  李無名見過左邢之后原本是要連夜離開華京城的,不料又遇上江湖仇家的糾纏,他東躲西藏,應(yīng)付了一夜,好不容易將那些人解決掉,自己也負(fù)了輕傷。

  天亮之前,左邢的人找到他,托他務(wù)必尋到小公主蕭瑾,并保她一命。

  李無名知道皇帝已死,左邢身為禁軍副統(tǒng)領(lǐng),只怕也在劫難逃。李無名事后才覺得刺殺顧鈞并非明智之事,出于愧疚,就應(yīng)了左邢的囑托。

  他身上有傷,出城時坐的是馬車,上官越手下的人沒有半分懷疑,直接放行。

  李無名很快便甩開了上官家的人,一路向北,直至潁城。

  潁城山高皇帝遠(yuǎn),況且北地是趙家的地盤,如今華京事多,上官渡雖然一時半會兒還沒有功夫收拾他,但李無名帶著這么個嬌弱的小娃太過招搖,難保不會暴露蕭瑾的身份。

  既然如此,早些走了也好。

  “說說條件!”李無名此時七分清醒三分醉意。

  顏五見他神色平靜,于是心下大定,說話也爽快利落多了:“一百兩現(xiàn)銀,幫你安排個新身份,當(dāng)然,還有那柄流云劍?!?p>  李無名咕嚕嚕地又灌了兩口酒,長袖往嘴邊一抹,這才說道:“新身份就不必了,給我弄到兩張去齊國的通關(guān)文牒,再加一輛馬車。五日之內(nèi),我要拿到!”

  馬車沒問題,但要辦兩份去齊國的通關(guān)文牒,卻不好弄,眼下兩國關(guān)系如此緊張,即便有門路,也少不得打通各方關(guān)系。顏五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李無名刺殺了顧鈞,想必過不了多久,通緝令便會下來,顏家想要從中撇清關(guān)系,還得花費(fèi)好些心思。

  為了送走這尊殺神,顏五也顧不得麻煩了,狠心咬牙應(yīng)下:“成交,還望公子莫要食言!另外,我讓人打點(diǎn)一下,公子這幾天還是住在客棧比較穩(wěn)妥。”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李無名冷哼一聲。既然人家下了逐客令,他也不想多留,只提了旁邊那把隨身的劍,上前將蕭瑾拎起來就往院門口走去。

  蕭瑾嚇得又哭又鬧,一陣拳打腳踢,全往李無名身上招呼,卻始終掙脫不了那人鐵臂一般的鉗制。

  李無名怒斥:“閉嘴!再哭便將你扔到城外亂葬崗,喂狼!”

  蕭瑾一陣心悸,不由得想起前幾天,有個晚上李無名喝醉了,她便撒開腿乘機(jī)逃跑,不料還沒跑出多遠(yuǎn),就讓那人給抓了回來。李無名冷不吭聲,將她扔到一間破敗的小黑屋,狠心讓她與老鼠共度一宿,也不管她哭得如何撕心裂肺。

  蕭瑾之所以三番四次地折騰,不過是以前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毛病,總以為凡事只要哭鬧,便能得到大人的包容,如若還是不能順意如愿,那便是折騰得還不夠。

  可這十幾天都過去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她都玩了一遍,李無名仍舊無動于衷。她也漸漸地意識到,這人不是紫鵑姐姐,不是福來公公,更不是她的父皇,他只是一個少年殺手,不可能也不會遷就她的小脾氣,當(dāng)然,更不可能放了她。

  也不知道如今的她還有什么用處。

  那時蕭瑾險些被護(hù)城河水溺死,醒來一睜開眼,就已經(jīng)在出了華京城的馬車上了。

  一陣驚慌過后,滿懷戒備的她驚坐而起,指著李無名質(zhì)問:“你是何人?我怎會在此?”

  李無名面無表情地警告她:“我只會殺人,不會替你解惑。你需記得,你不能死,亦不能逃跑,更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身份,否則,你會后悔有生之年見過我?!?p>  聽聞“殺人”二字,蕭瑾心中顫了一顫,卻又如何肯輕易罷休:“停車,我要下去,我要回去找我父-找我父親。”蕭瑾瞥了瞥李無名的神色,及時改口。

  李無名冷笑:“回去又能如何,你已經(jīng)沒有父皇了?!?p>  原來這人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那么父皇他……難道真的……

  “莫要懷疑,我沒有必要騙你。”

  “那,那我的舅父顧大人呢?他怎么樣?”

  “他沒死,若你還想聯(lián)系顧家的話,最好死了這條心?!?p>  蕭瑾心頭一陣鈍痛,眼淚就簌簌地落下來。她也明白回不去了,如今父皇不在,顧家也大勢已去,自顧無暇,她又怎么忍心去連累他們。

  雖然已有心理準(zhǔn)備,但她仍舊難以接受,再次聽聞父皇不在的消息,悲痛之下又哭又鬧,折騰得實在是兇,最后被李無名一掌劈暈過去,足足睡了三天三夜。

  蕭瑾想起那一掌的力道,至今還覺得脖頸處隱隱發(fā)疼。此時若她再不識好歹,恐怕李無名并不介意再將她打暈。

  李無名見她已冷靜下來,不再哭鬧,這才將人由“拎”改為“抱”。

  蕭瑾也鬧得累了,干脆埋頭趴在他的肩膀上閉目養(yǎng)神,未干的眼淚鼻涕蹭了李無名半邊身子。

  李無名黑沉著臉,也不知道費(fèi)了多大功力,才能忍著沒將人扔到地上。

  得到李無名自愿離開的承諾,顏五半刻也不敢耽擱,火速找來幾個可靠的人去打點(diǎn),又吩咐底下的人備好一輛舒適的馬車,終于趕在第五日將事情辦妥,如愿地送走了李無名這尊殺神。

  李無名得到通關(guān)文牒和流云劍,倒也爽快得很,帶著蕭瑾趕在日落之前出了潁城。

  顏五松了一口氣,終于落下一塊心頭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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