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多分鐘,趙古董收起了放大鏡和手套。
“值多少錢?”李大姐迫不及待地問道。
趙古董沒說話,豎起了兩根胖胖的手指。
“二十萬!”李大姐脫口而出。
趙古董搖了搖頭,把佛珠往上提了提。
李大姐看他神情不對,心里一沉,弱弱地問道:“兩萬?”
“不,這東西是仿造品,最多值兩千?!壁w古董沒有再賣關(guān)子,看了下牡丹瓶,嘆了一口氣說道:“本來以為淘到好東西了。哎。這東西,你收好吧。我?guī)筒涣四??!?p> 李大姐聽完,心算是沉到了谷底。完了,這竟然是個(gè)假貨,回去怎么跟杜伯交待啊。
趙古董見到李大姐落寞的神情,搖頭失望地走開了。
李大姐把牡丹瓶放回盒子,抱著回了病房。
“醫(yī)院不收?”杜伯問道。
李大姐把盒子放到了床頭邊,想說卻有說不出來。
“不收,就不收。我們大不了回家?!倍挪f道。
李大姐糾結(jié)了許久,還是下了決心:“剛我遇到一個(gè)做古董生意的,他說這古董是假的,是仿造的?!?p> “假的?”杜伯一聽,如同晴天霹靂,差點(diǎn)喘不過氣來。
咳了好幾下,他這才慢慢說道:“怎么可能?取出來我看看。”
李大姐打開盒子,把牡丹瓶送到了杜伯面前。
杜伯摸著牡丹瓶,只感覺氣直往腦袋上蹦。
這瓶子的紋路,顏色,甚至溫度,他再熟悉不過了。
手中的牡丹瓶,絲毫不差,的的確確是就是家傳的那個(gè)。
原來,自己想留給兒女的竟然是個(gè)假貨!
心好痛。
他狂捶著自己的胸口。
李大姐趕緊上前制止:“杜伯,想開點(diǎn)?!?p> 阿七聽得動靜,醒了過來,見杜伯拳頭不停,也嚇呆了,嗚嗚聲哭了起來。
杜伯見狀,停了下來。緩了一口氣,頹然說道:“生死由命,我們回去吧。”說完,掀開被單,試圖走下床去。
李大姐攔住了他,把被單蓋了回去,說道:“我交了一天的錢,可以待久點(diǎn),不用急著走。先留在這里,等下午沒事了,我們再回去。”
杜伯心里想著,自己這身體了,回去也是折騰,就再看看吧。他躺平,說道:“那好吧,只是又得麻煩你了。”
“不麻煩!”李大姐說道。
就這樣,三人在醫(yī)院待到了下午,杜伯也可以下床走動了。
李大姐看這情況,自然高興:“杜伯,我明天有事出去。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做的,就叫阿七幫忙,要是實(shí)在不行,讓阿七找下樓下的王姐幫忙?!?p> 杜伯本就不想麻煩他人,但又不好直接拒絕,只好連連點(diǎn)頭說道:“好,你忙去吧。今天真麻煩你了,你看我身體還好好的,不怕。雖然是老骨頭了,還是可以走兩步的。”
“都是鄰居了,別客氣。我們回去吧。”
三人收拾東西,回了家。
李大姐把牡丹瓶放回原處,叮囑阿七兩句,就匆匆離開了。
房間里又只剩下杜伯和阿七兩個(gè)人了。
“阿七,你先自己玩著,我回去躺會?!倍挪畬χ⑵哒f道。
從醫(yī)院回來,雖然感覺比昨天好,但他還是隱隱感覺胸口有點(diǎn)痛。
阿七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一旁抱著塑料凳子玩了起來。
杜伯也不鎖門了,慢慢回房。
到了傍晚六點(diǎn)左右,杜伯突然感覺氣息紊亂,想呼吸又吐不氣來。
就像溺水的人,抓著被單卻如何都抓不穩(wěn)。
錐心地痛。
依稀間,看到兒子從門口走了進(jìn)來,圓嘟嘟的小臉,手里還抓著個(gè)紙飛機(jī)。接著,女兒也跑了進(jìn)來,淡黃色小裙子,頭上兩只黑黑小辮子。后面,竟然還傳來老伴的呼喚聲。
杜伯嘴巴彎成下弦月,緊繃的臉也松了下去。
兩只手卻突然無力垂下,落在了黃白黃白的被單上。
眼睛睜著,一點(diǎn)神采都沒了。
阿七在大廳里,忘情地玩著。直到七點(diǎn)多了,肚子咕咕叫,這才想到,自己還沒吃飯,杜伯為什么還沒做飯?
他把板凳往旁邊一扔,走進(jìn)了杜伯的房間。
“杜伯,我餓了!我餓了!”
這幾個(gè)字,可是杜伯教了他很久的。
他終于可以說得順溜了。
見杜伯沒動,阿七拉起了杜伯的手臂,大聲喊道:“杜伯,我餓了,我餓了!”
就看到杜伯睜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yīng)。
阿七松開了手。
杜伯的手沒有任何支撐,狠狠地砸在了被單上。
“餓!嗚嗚……”阿七肚子實(shí)在餓了,扯開嗓子大聲哭了起來。
沒有回應(yīng),只有窗外隱隱傳來的幾聲狗叫。
破舊的窗沿處,一只大老鼠覓食爬過。
阿七站了起來,靠著床邊踱來踱去,淚流滿面,卻不知道應(yīng)該做些什么。
只是在哭喊。
過了一個(gè)鐘,這才想起點(diǎn)什么。
走過大廳,大力地拉開門。沖著對面大門,就是一頓拍。
砰砰作響,門卻像一座山一樣,紋絲不動。
阿七不管,捏緊拳頭,狠命地敲著。
十多分鐘過去了,拳頭也紅腫了一片,就是沒人出來。
阿七收回拳頭,痛得雙手互搓。停了一會,直接用腳踢去了。腳力量畢竟比手的大,鐵門哐哐聲響了起來。
“你不在家玩,在這里干什么?”
從樓梯走上來了一個(gè)人。
中年人,正是李大姐口中的王姐。
阿七見有人來,就像見到救星一樣,高興地蹦了起來,呀呀聲對著王姐喊道,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姐看著門緊閉,知道李大姐還沒回來。
她往杜伯門里喊道:“杜伯,杜伯,快出來管管阿七?!?p> 沒有動靜。
“難道是?”王姐突然想到了什么,也顧不上阿七了,推門走了進(jìn)去。
卻見杜伯頭歪著,眼睛也睜著。
她趕緊跑過去,用手指在杜伯鼻孔處探了探。
感覺不到任何氣息。
雖是早料到,可王姐還是嚇了一跳。她慌亂地擦了擦額頭,拉開阿七,兩梯作一梯,往樓下跑了下去。
不一會,又跑了回來,手里還抓了個(gè)破舊手機(jī)。
“李大姐,你趕緊回來看看,杜伯好像不行了?!蓖踅銢_著手機(jī)大聲說道。
“趕緊送醫(yī)院啊,我馬上回去。”電話那頭傳來了李大姐緊張的聲音。
“不是啊,他好像已經(jīng)走了。”王姐拿著電話,剛想再說。
電話里嘟嘟響著,已經(jīng)掛掉了。
看看阿七在旁邊狂哭,她不知所措了,抓起電話,撥給了在遠(yuǎn)方打工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