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鐘,李大姐回來了。
“怎么了?”顧不上滿頭的汗,李大姐到了門口,就喊了起來。
王姐一直守著,見李大姐回來,趕緊起來,說道:“你看看,杜伯好像……”
李大姐奔到杜伯床邊,用手指探了探杜伯的鼻子,又摸了摸杜伯的脈搏。
一切癥狀都跟當初她父親走時一個樣。
她嘆了一口氣,右手手掌從杜伯的眼眉處抹了下去。
“他真的走了?!?p> 說完,順手把被單往杜伯頭上蓋去。
“可憐人啊,死了,兒女都不身邊?!崩畲蠼阏f道。
王姐也嘆息了下,說道:“可不是嘛,辛苦一輩子了。到頭來,連兒女最后一面都見不了。”
李大姐眉頭緊皺:“要是有錢的話,他也不會走得這么快了。哎,可惜了。只是不知他兒子和女兒在哪里,要是知道,找回來看看老人最后一眼也好。他兒子是個大孝子,只是不知為什么好幾年都沒看到了。”
“那他女兒呢?”王姐問道。
李大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都快一年沒見了?!?p> “哎!”
……
阿七在旁邊,也聽不懂兩人在說啥。看著老人被被單蓋著,想過去拉開,又不敢。
只是一陣嚎啕大哭。
兩人知他傷心,也就任他哭了。
等到天亮,李大姐叫來了幾個人,找了個地方把杜伯下葬了。
阿七跟在后面,不知道他們在干啥,等到埋土的時候,才感覺不對。
他撲到棺木上面,趴著大哭。
周圍人見狀,都停了下來。個個拿著鏟子,靜靜地看著,都不忍心把阿七拉開。
阿七大力拍著,頭也一直磕著,卻是再也喊不起杜伯了。
李大姐走過去,把阿七拉了下來:“阿七,杜伯睡覺了。別鬧,小心他揍你。”
阿七將信將疑地走了下來。
也不哭了,撿起祭品,吃了起來。
從昨天下午到現(xiàn)在,他一粒飯都沒吃到,他的確餓了。
眾人看著他吃得津津有味,也不阻止。
繼續(xù)埋土。
沒有哀樂,沒有哭喪,隨著隨后一抹土撒下,老人終究長眠地下了。
阿七吃飽了,就坐在邊上,突然忘記了要干些什么,傻傻地看著眼前走來走去的人。
李大姐本想著叫阿七過來磕頭、跪拜,可一看阿七這樣子,也不忍心了。等到一切妥當,自己對著墳頭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
該去的終去了。
她也哀嘆了一聲。
眾人漸漸散去,李大姐看著阿七,走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為難。
要是帶他回家,以后養(yǎng)著他嗎?想想都怕。要是不帶回家,他會餓死在這里嗎?
想了好久,她下了決心:先放他這里待幾天,看看怎樣,等家里事情處理完了再過來看他。
她拍了拍阿七肩膀,說道:“阿七,我先回去了。你在這里守著杜伯,好嗎?”
阿七歪著脖子,咧嘴笑,完全沒反應(yīng)。
李大姐算是看出來了,這阿七估計是完全聽不懂她在說啥。她搖搖頭,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阿七卻猛地跑過去,雙手抱住了李大姐的腿,說道:“杜伯,杜伯,我餓了。”
李大姐拉了拉阿七,卻發(fā)現(xiàn)拉不動,只好說道:“阿七,杜伯在里面睡覺了。”
阿七順著李大姐的手指看了看凸起的墳。
只是一堆未干的水泥,哪有杜伯的身影。
阿七哭了:“杜伯,我餓了?!?p> 李大姐趁著他發(fā)愣的半刻,抽出了腿,頭也不回,快步走開了。
阿七沒有追上去。
他坐在草地上,傻傻地看著李大姐剛指的方向。
他只知道,就像以前,總會等到杜伯回來的。
他習慣了。
太陽落山,夜來了。
阿七等不來杜伯,只好繼續(xù)吃著祭品。
雖不好吃,可填飽肚子就好。
四處沒有燈光,也沒有月光。很靜。
阿七側(cè)趴在地,睡了過去。到了半夜,醒了過來,找不到人,放聲大哭,引得一陣陣狗叫??蘩哿?,繼續(xù)睡。
就這樣,日出日落,阿七在墳前睡了三天,也哭了三天,聲嘶力竭。
路過的人,知道他傻,也沒有人過來理會他。
到了第三天夜里,阿七哭著哭著,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忘記了自己在哭什么,轉(zhuǎn)而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
接著,腦袋一黑,人暈了過去。
秋天的清晨總帶點涼。
阿七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
身上的衣服已被露水打濕,寒凍無比,一陣風過,阿七又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撥了撥頭上的草屑。他已清醒過來了。
四周陌生又熟悉,只是這新墳顯得很是刺眼。
沒有碑,完全不知是誰的。
他撓了撓頭:“我怎么來到了這里?”
前面小路崎嶇,根本看不到一個人,唯有剛剛升起的一輪太陽。
他印象中救了個小孩,也似乎去了醫(yī)院,可他實在想不出來后來發(fā)生什么事了。
這里荒涼,他也不想久留,看著小路,就走了過去。
前路在何方,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去人多的地方,才能活下去。也許有一天,他可以幸運點,遇上好心人,帶他去找家人。也許,要是運氣再好點,他能在某個地方遇上妹妹或者父母親。
活著,就有機會。
這是他心中唯一所想。
走過轉(zhuǎn)角,卻被一人叫住了:“阿七!”
那人打著哈欠,正是李大姐。
原來,三四天了,她還是擔心阿七出了什么事,一大早就跑了過來,不想正好遇上了。
阿七只覺得眼前人很陌生,可感覺這人對自己很熟悉。于是,他停了下來問道:“你是?”聲音很是沙啞。
“你是?”李大姐愣了一下。她完全沒想到阿七會問這么一句話,仔細瞧瞧,這男的衣服身形,甚至發(fā)型,怎么看都是阿七的模樣,應(yīng)該不會認錯人的。
“你不是阿七嗎?”李大姐問道。
阿七想著這女的應(yīng)該幫過自己,便點了點頭,說道:“我是阿七,之前精神有點不好,現(xiàn)在清醒了點?!?p> 李大姐聽了,皺了下眉頭,這人完全不傻,可眉清目秀的,也不像是騙子,難道真是他說的那樣?
“你叫我李大姐吧,我?guī)闳€地方?!?p> 阿七說道:“好的,麻煩你了。”
李大姐把阿七帶回了杜伯埋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