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兩黃金折合成現(xiàn)代重量是五百多斤,再加上何顧他們自己帶的金銀,再用馬馱著是不大可能了。何顧派了雷四海、陸鳳翔和劉猛出去買一匹馬車,順便去牲口市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馬買幾匹回來,如果有成色較好的,多買幾匹也無妨。
他們二人出去辦事,王雙河和丁萬里在自己房里打盹,何顧把那天箱子里的名單拿了出來。這名單并不難懂,何顧這個時候也大概明白了那一句‘諸葛六出祁山空手而回’是什么意思。
按說按照名單抓人沒什么可難的,可關(guān)鍵是何顧是個大明法盲,他不懂錦衣衛(wèi)抓人的流程……
去抓吧,這大明肯定不是‘你有權(quán)保持沉默’那一套,只怕多半要露出破綻,到那時煮熟的鴨子不但飛了,還要變成禿鷲下來叼你一口。
不抓吧,對方派出的眼線一直在盯著你,想直接走人那是門也沒有……
煩悶之下,何顧溜溜達達來到了街上,忽然想起這些天自己一直過著旅店、春閨街、南門外三點一線的日子,還沒有在這西安城好好轉(zhuǎn)一轉(zhuǎn)。怎么說這也是名勝之地,雖然兵馬俑現(xiàn)在還沒挖出來,但這畢竟也是自己在大明朝第一次進大城市,堪比當年趙本山老師進鐵嶺,這是很有紀念意義的啊。
心里有了這個念頭,何顧也不問路,只管哪人多往哪走,不知不覺間來到了一處熱鬧的集市,何顧看著眼前叫賣之物,盡是些大紅燈籠,門神貼畫和大紅的對聯(lián),這才幡然記起——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啊。
一條脫身妙計驀然在心中成型,何顧急忙轉(zhuǎn)身回了旅店,安排王雙河和丁萬里二人出去采辦一些應(yīng)用之物,自己則直奔相熟的糧棧,糾集起一幫人去南門外賑濟災(zāi)民去了。
何顧抵達城門不久,一條條線報便走馬燈一般的報進了總督府和巡撫府。
一,京城客人要在明日除夕之夜開煙花大會,地點選在南門之外,現(xiàn)在有兩位京城客人已經(jīng)跟煙花廠下了定金,正去南門外選址的路上。
二,京師客人要在明日除夕之夜開普天同宴,言曰:天公無情,天子有義,以萬歲之名,廣賑饑民于守歲之夜。
三,西安知府來報,近日城里似乎來了糧販子,致使城內(nèi)糧價短短幾天之內(nèi)暴漲兩成,正準備帶人去拿來審問。
四,花溪樓忽然采辦了兩車糧食,說是感念京師客人之仁,雖名微身賤,亦愿盡一份綿薄之力。
五,另有三位京師客人忽然去了馬市大量采辦馬匹,不知何意。
胡廷宴首先做出了第一個決定:先去命令西安知府立刻停手,這幾天城里萬萬不能出任何亂子,一切等到京城里來的客人走了再說。他并不知道導致糧價暴漲的另有其人,還以為這價格浮動是幾位京城爺爺連日賑災(zāi)導致的。西安知府真要對這幾位爺爺動了手,那自己和幾位同僚之前的心血就算白費了。
再者,以胡廷宴其人行事作風來看,就算他知道糧價暴漲的真兇是誰,此時也多半不會讓去拿辦。幾個錦衣衛(wèi)現(xiàn)在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萬一再審出個流匪進城,那這述職之罪算誰的。
勒令知府住手以后,胡廷宴鉆進轎子直奔總督府——自己已經(jīng)老了,腦子不靈光了,體力和精力也跟不上了,像總督大人這種正值壯年的,一定死死跟他綁在一起啊……
兩個時辰以后,當何顧從南門外賑濟好災(zāi)民,選定普天同宴的地點,返回城里的時候,整座西安城的行政機構(gòu)進入了滿負荷運轉(zhuǎn)的狀態(tài)。
大明朝的年假是從臘月二十四開始的,地方政府雖然不能全部放假,但也會根據(jù)各部門的具體情況進行減崗輪休。如今原本在家置備年貨的各級公務(wù)員,無論是正式的還是臨時的,無論是朝廷編制還是衙門編制,統(tǒng)統(tǒng)放下了手里的活計趕赴工作崗位。
無論是‘普天同宴’還是‘煙花大會’,都需要提前做大量的安保準備,至少這城門八成是要通宵開著了。好在這決定做出來的突然,外面的一些巨匪大盜應(yīng)該來不及趁機鬧事,只要認認真真的把錦衣衛(wèi)老爺們的活動落實好,這一關(guān)差不多就算過了。
錦衣衛(wèi)下鄉(xiāng),大致上跟欽差巡訪沒啥區(qū)別。雖然七品巡按也被號稱天子巡狩,但兩者的權(quán)利絕對不可同日而語。一個是萬歲爺?shù)淖约喝?,一個出自大明朝廷的紀檢委部門,在這個皇權(quán)至尊的時代,孰重孰輕一目了然。
更何況,大明紀檢委,也就是都察院,可是受黨派影響極深的地方。
萬歲爺?shù)淖约喝苏f要與民同樂,為萬歲揚名,身為地方長官的史永安和胡廷宴是萬萬不敢阻攔的,不但不能阻攔,甚至還得盡點地主之誼。
而且,對方既然開始如此大張旗鼓,那顯然是要表明身份對本次私訪蓋棺定論了,自己這些人的金錠也算沒有打了水漂。那么接下來,這些錦衣衛(wèi)應(yīng)該就是按照提供的名單抓人,去馬市買馬多半就是為了押解犯人所用。
雖然花了不少錢,但史永安和胡廷宴幾人仔細想想,不但解決了自身難題,還能去掉幾個有可能對自己造成麻煩的政敵,這點金子實在是物超所值。
幾位大人見錦衣衛(wèi)已經(jīng)亮出了身份,便又湊到了三邊總督府來,商量著是不是該登門拜訪一下去。不料,下一條線報傳來——錦衣衛(wèi)的首領(lǐng),去春閨街了。
胡廷宴嘖嘖贊嘆:“這位錦衣衛(wèi)大人的身體真是好??!連續(xù)鏖戰(zhàn)四天身體還能吃得消,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三天花酒就下不了床了……”
夜間的春閨街何顧同樣是第一次見,通街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紅色燈籠,這滿街的燈籠和街邊站著的風騷小妹們,讓何顧想起了自己老家的發(fā)廊一條街。
雖然天色剛黑不久,但街上文人騷客已經(jīng)不少,最靠近街口的三家勾欄院的老鴇和門子很快就在人群之中把何顧認了出來,一起餓狼撲食也似的搶了過來,捏腔拿調(diào)的尖細嗓音旋即開始此起彼伏:“哎喲,大爺,您今天下午怎么沒過來挑院子呀,我們等得脖子都細了?!?p> “今天是想進院子里玩耍一會子嗎?大爺,我們這院子里面可是別有洞天。”
一瞬之間,何顧覺得自己都快聾了,仿佛有七八根尖針刺在耳朵里一樣……到底是沒有見過世面……七八個山賊圍上來可以拿刀就捅,可是被一群老鴇門子和姑娘圍住,何顧就傻了眼。
幸好有替他解圍的,幾個大漢忽然從何顧身后閃出,背靠背把他護在中間,為首的大聲呵斥道:“都讓開,不要打擾了欽差大人游玩的興致!”
欽差二字一出,圍上來的老鴇姑娘們頓時噤若寒蟬,紛紛低著頭退了下去。退是推開了,但大華夏優(yōu)良強大的看熱鬧基因使她們并不肯錯過了眼前的機會——這可是欽差呀,一輩子能看見幾次。
當然也不止是看,女人的嘴是閑不住的,尤其是這種特殊從業(yè)者。安靜片刻,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便又響了起來。
“看看人家這位欽差大人,當真是氣宇軒揚,儀表不凡!”
“你看他的眼睛,怎么就覺得和平時見慣的那些糙漢子不一樣呢?”
“哼哼,欽差大人前天晚上可是摸過我的手的!”
“呸!我給欽差大人倒過酒呢!”
何顧無視了這些嘰嘰喳喳的婆娘們,將視線投向周圍的幾個大漢,為首之人對他深施一禮,恭聲道:“奉三邊總督史永安大人、陜西巡撫胡廷宴大人之命,特來為欽差大人開道?!?p> 對于這些人的身份何顧并不詫異,自南門外公開普天同宴和煙花大會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這等于是公開身份,私訪在那一刻就已經(jīng)宣布結(jié)束,這些平時跟著自己的暗哨也旋即變成了明哨。。
有了這幾個大漢的護衛(wèi),何顧被襯托的官威十足,路也頓時寬敞起來了,可何顧怎么都覺得怪怪的,就好像是自己嫖娼被警察抓了現(xiàn)行,正在被游街一樣……
還好這條街不算長,沒有多久何顧就站在了花溪樓下。還沒等他仔細打量一下這花溪樓,就聽到身后的樓上響起脆生生一聲喊:“喂,我住這邊?!?p> ?。ǖ谑略谧髌废嚓P(guān),造成不便還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