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整個甬道的光芒都沒入塵埃,無法適應黑暗的女孩方寸大亂,她一步一個小心地向前走去,內(nèi)心的傷感洶涌澎湃,這絕對的死寂,絕對的孤單,使她仿佛站在世界盡頭。
但她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視野卻被濃霧包圍,彌漫了原本可以看到的一切,她向前走去,而近處的那片模糊也層層變得虛無,她有一種身臨夢境的微妙感,隱隱約約中,像是有什么無法觸及的人在迎接她到來一般。
她終于走到了盡頭,暗黃的燈光在面前亮起,突然變寬的甬道壁延伸開來,光影晦暗不明。盡頭的盡頭是一個披著紫衣的背影,身形像是一個少女,長發(fā)如瀑布般落在肩邊,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蠟像。右前方的壁燈古老而陰鷙,仿佛在那燃燒了幾個世紀。
“你是......”落千夏剛開口,嗓子卻如被人掐住,麻痹感遍布全身,她駭人失色,顫抖著看著那個少女緩緩轉身。
“只有得到陵越于神的力量,才能結束這一切,所以你......”
“代替我去死吧?!?p> 壁火渾濁而冷冽,將少女的黑影拉至落千夏腳底。隨著少女漸漸轉身,無法言喻的恐懼感在落千夏心中拉開。突然間,又一陣清風吹來,壁火在半空中劇烈地跳躍著,以至于少女的身影忽隱忽現(xiàn),地上長長的黑影也變得歪曲而詭異。
“你不能......看到她的臉?!彼氖直蝗死?,沉重的步伐突然變得輕盈,在那只手的引領下,她如釋重負地一路狂奔,但她看不清手的主人,明明離得很近,卻恍若隔世!
......
傅氿音借著藤條跳到了一邊的平地上,頭頂是令人驚嘆的星空。蒼老挺拔的萬年古松屹立在洞的上方,清涼的水珠沿著葉尖,滴向那看似深不見底的洞中,微風攜帶著滿月的光輝,吹亂他額前的碎發(fā),他穿著單薄的白色襯衣,顯得無比的清瘦。
四周都是剛剛冒出牙尖的綠草,生機的綠意一直向遠處鋪去,他稍微踮起腳尖瞭望遠方,卻看到令人驚嘆的花的海洋。他有些驚訝,又有些失意,如果落千夏看到這樣唯美的景色,一定會高興地蹦起來吧。
自然的作品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她就像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雕刻家,將我們每一個到達的地方精雕細琢,讓先知后覺的我們?nèi)ジ惺芩窒滤囆g品的無與倫比。
傅氿音在綠草鋪滿的盡頭坐下,兩條纖細的小腿懸空搖晃著,靜靜地看著這無聲的夜空與星光照耀下彌漫著清香的花海??諝馇屐`得如雨后洗滌過的森林。
但他突然間就站了起來,目光聚焦到下面的某一處,女孩虛脫了似的靠在石壁上,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還時不時回頭觀望,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追趕她一般。當她最終松了一口氣時,顯然也被這里的景色驚住了,剛才臉上的恐慌像鳥兒拍翅膀飛走一般,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淺綠色的連衣裙在風中輕快地飄動著。
“千夏......”
風吹起花瓣滿天飛舞,頓時飛滿了整個世界,星光更加明亮的夜空下,無數(shù)顆花魂在他們之間自由地起舞,淺紫色中夾雜著熒白與夢幻的粉色,仿佛女孩最甜美的笑魘。天邊升起一抹微光,染白了半片星空,有幾片輪廓分明的云朵自由地漂浮著,如同十幾個勾勒著紫色邊框的畫紙,只不過畫紙的中央是灰白色的。
花海中央,有什么在花瓣的急驟旋轉中升起,仿佛要沖破天際,來自黎明的光,在潛移默化中越來越耀眼,這個色彩斑斕的世界無一例外地變成了白色。在傅氿音和落千夏眼中,一切卻像是被濃霧覆蓋,霧中有無數(shù)顆清晰的光點在飛舞。
“它會像一把無法解開的枷鎖
此刻,
以神的名義,
授予你們神的最高祝福!”
光充斥了整個世界,神圣感曠古絕今,他們也無法看清彼此......
......
深夜,這個討厭的生日晚宴終于結束了,人們陸續(xù)離開,高大的尖頂鐵門被管家合起。
別墅內(nèi)寬敞潔凈的走廊上,擺著一個窄而高的歐式木制支架,上面擺著一株香氣清幽的蘭花,昏暗的壁燈是它唯一的陪襯。過道的盡頭,能看到在月光的折射下,窗架被拉長的黑影,緊促的腳步聲在哪里逐漸清晰起來,滴滴答答如同轉動的時鐘。
落千夏有些慌亂地在走廊上奔跑著,跑到拐角時卻猛然撞到一個黑影,她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后傾倒,臉上的驚愕還沒顯現(xiàn)出來,就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淡淡的清香刺得她瞬間臉紅。
“千夏,你還沒回去嗎?”幽白的月光從窗梗泄入,襯得少年的輪廓精致而無可挑剔,他的聲音慵懶而充滿磁性,他放開落千夏,有些疑惑的地問,“有事嗎?”
“那個那個......氿音你上次搬回來的那個黑板......”落千夏死死地望著傅氿音,卻半天說不清話。
“你找到線索了?”傅氿音的目光頓時認真了起來。
“不是不是......”落千夏支支吾吾卻不知該怎么解釋,“那個......”
“......”傅氿音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落千夏,忽而又淺笑起來,“你是說,黑板的背后刻的那幾個字?”
“你果然還是看見了?。 甭淝挠蟹N想把頭縮進洞里的沖動,而黑板后的那幾個字“傅氿音,落千夏最喜歡你了”也是她當年一時沖動刻下來的。
“嗯......,那些字你是什么時候刻上去的?”
“這個,好像是五年前,我去學校拿作業(yè)看見人事部要作廢這塊黑板,本來以為......”落千夏頓住了,她怎么會想到這塊黑板人事部不僅沒作廢現(xiàn)在還完完整整地轉移到傅氿音手里,“哎呀你能不能別問啦!”
傅氿音眼角微微上揚,壞笑著說:“有什么好害羞的,喜歡我的又不止你一個?!?p> “你什么意思嘛!”
“意思是——”傅氿音湊近落千夏,輕聲道,“這么白癡的表白方式,你可是第一人。”
“過分!”落千夏生氣地將傅氿音推開,轉過身口是心非地解釋道,“那是以前,現(xiàn)在我可不喜歡你?!?p> 月光下,女孩臉上的緊張帶著一絲緋紅的熒光,但她良久沒聽到回復,時間像靜止了一般,她迷惑而不安地回頭一看,卻陷入了男孩清涼無比的笑容中。傅氿音逆光而站,修長的身影上輝映著淡淡的熒光,如站在遙天縹緲的夢境之中,讓人感到不真實,但他的話語卻像來自黎明的曙光,莫名的溫和與激動感涌入落千夏心頭。
“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p> 她的禮物,一千只千紙鶴,被分成五十串,每串上都有二十只,鶴身潔白而精致,用銀鏈連接,鏈上掛著空心的五角星和小小的漂流瓶,瓶內(nèi)有塑料海藻和各色細沙。
另外還有一小卷留言紙,每一張留言紙都記著他們迄今為止經(jīng)歷的一切悲喜。
那是只屬于他們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