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楓林縣城
輾轉(zhuǎn)四天,小韓三人途徑甘南道,橫渡大運河,越過坡子山,眼前終于豁然開朗,一望無際的楓樹林整齊的排放在大道兩邊,大道的盡頭則是楓林縣城。
此時已是十月中旬,位于大越東南的楓林縣依舊溫暖宜人,空氣里隱隱帶著一種大海的濕咸味。
真正抵達楓林縣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月十六的傍晚時分,早已收到消息的縣令齊海與本縣捕頭鄭力親自出了城門,準(zhǔn)備迎接來自六扇門的貴客。
荊飛紅與賀龍圖兩人下了馬車,鄭力立刻迎了上來,恭身道:“兩位神捕舟車勞頓,真是辛苦了!煩請移駕公驛,縣令大人已設(shè)宴為兩位大人接風(fēng)洗塵?!?p> 荊飛紅點了點頭,又回身上了馬車。
沒下馬車的小韓解釋道:“如果這真是一起連環(huán)兇殺案,只怕不會那么簡單,在城門會見縣令難免會引人耳目,由我藏在暗中會讓很多事都簡單上一些?!?p> 有一會,一行人終于抵達了縣城南邊的公驛。
九菜三湯,縣令與捕頭親自作陪。
觥籌交錯之間,難免是一些客套至極卻又毫無用處的官話套話。
良久,席散。
捕頭鄭力雙頰通紅,已是有幾分微醺,他朗聲道:“三位大人,不如由我趁此機會介紹一下這起案件?”
“在來的路上,我們已經(jīng)翻閱了你提交的卷宗?!鼻G飛紅回答道,“如果是卷宗記錄的就不必了,其他的發(fā)現(xiàn)我們倒是可以聽一聽?!?p> “這,不瞞三位大人,將卷宗上報六扇門還是在九月的時候,而在這最近的一個月內(nèi),又發(fā)生了兩起這樣的案件?!?p> “第一位死者是童子切,是個老秀才,十三歲習(xí)文,苦讀了將近四十年的圣賢書。平日里說話就條條是道,引經(jīng)據(jù)典,城中著名的和事老。不過在三個月前,老秀才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科舉落榜,原本越戰(zhàn)越勇的他也被擊潰了最后的倔強。自歸來后,每天飲酒為樂,每到酩酊大醉時便又放聲痛苦,鄰居都是苦不堪言。一直到九月二十四,童子切死于家中?!?p> 鄭力還想繼續(xù),但賀龍圖不合時宜的打斷了他:“醺酒至死?”
“不是,”縣令齊海眼里閃過一抹黯淡,“童老先生乃是我的啟蒙恩師,自上月,我便與城內(nèi)酒肆客棧打過招呼,任何人不得賣酒給童老先生。別的不敢保證,但童老先生他至少也是一個月沒聞過酒味?!?p> “那第二起呢?”小韓給鄭力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繼續(xù)說。
“是在六天前?!编嵙εe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死者是個外地的商人,名叫龍野?!?p> “說到這個,得多說一句。楓林縣的茶葉一直不僅上供皇室,也會銷往周邊四國,不少外地商人都會來這搶第一道茶?!?p> “而龍野,聽說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在家鄉(xiāng)背上巨款之后便起了來楓林縣賺一筆的念頭,賣田賣地之后便召集人手,來到了楓林縣城。不過在上個月,龍野的倉庫失火,所有茶葉全化為灰燼,賠了個血本無歸。此后龍野便是失魂落魄,與酒為生,直到六天前死于街頭。”
“說到賭徒,這應(yīng)該是第三個了吧?”荊飛紅黛眉微蹙。
“大人好記性?!编嵙πθ萦行╇y看,“連張老三,周賀在內(nèi),龍野是第三位賭徒了?!?p> 賀龍圖突然又想起了臨行前小韓說的話,便開口問道:“對了,鄭捕頭,有件事得問你一下?!?p> “按你的說法,這該是一起惡劣至極的連環(huán)兇殺案,可我看卷宗里所記錄的十位死者,以及你方才提及的這兩位,可從沒提過死亡原因什么的,難道就沒什么致命傷?”
聞得此言的鄭力酒仿佛清醒了大半,立刻跪倒在地:“還請幾位大人見諒?!?p> “實不相瞞,十二位死者,我們沒發(fā)現(xiàn)哪怕是一處傷口,也沒有絲毫服毒的跡象。尸檢結(jié)果表明,所有死者胃里都是空空如也,死前幾天應(yīng)該都有過絕食傾向,看似是絕食而亡。要不是死者身上那襲紅衣與嘴角的笑容太過妖異,只怕我也會覺得這些人都是自殺。”
“笑容倒是能理解,像他們這樣的人,死也許是一種解脫?!毙№n想了想,又說,“那紅衣呢?紅衣是什么樣子?”
“紅,紅衣,紅衣不見了。”他說得支支吾吾,說完更是羞愧的垂下了頭。
“還有這種事?”賀龍圖瞪大了眼睛。
鄭力解釋道:“每次將死者送進義莊的第二天,那紅衣便會不翼而飛。我也曾多次派人在義莊外嚴(yán)加監(jiān)視,可從來都是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p> “作為捕頭,你能讓這種可能的重要物證連續(xù)消失十二次?”小韓忍不住叫出聲來。
鄭力嘆息道:“入殮兩日之前,不得破壞尸體遺容,這是楓林縣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
縣令齊海也解釋道:“楓林縣受大魏遺鳳影響較重,對生死之事向來極為敬重,甚至連義莊也被認為是陰間的地方,除仵作外的生人都不能踏入。如果我們擅自逾越了規(guī)矩,對整個楓林縣都不好交代?!?p> “難不成紅衣是消失在義莊內(nèi)?”小韓順理成章的想到了這一點,他轉(zhuǎn)又問道,“那仵作呢?仵作是誰?難道你們就沒懷疑過他?”
“仵作老李是縣衙里的老伙計了,三十多年來,從沒出過任何紕漏。”鄭力一五一十的坦白道,“起初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老李,可我們的確又找不到老李這樣種的動機。張老三死亡的那一天,我和齊大人設(shè)計將仵作老李留在了縣衙內(nèi),但紅衣依舊還是不翼而飛?!?p> “等等,”荊飛紅突然開口,“既然你們從來沒進過義莊,又怎么能確定紅衣不見了?”
鄭力回應(yīng)道:“是我話沒說明白,我們不是不能進入義莊,只是必須要在入棺前一天,由神婆為大家沐浴圣水之后,才能入莊杠棺。也就是在為死者換上壽衣的時候,我們才發(fā)現(xiàn)那紅衣不見了?!?p> “連仵作老李也是這樣?”荊飛紅心頭疑惑更深。
“對!”鄭力點頭道,“仵作老李每天都會將義莊打掃一遍,每個地方他都會瞧的很仔細。”
談話一直持續(xù)到深夜,話題中心一直圍繞著老李緊緊展開,目前來看,老李是唯一能讓血衣離奇失蹤的人。
老李是個閑言少語的老頭子,平日里總是板著一張臉,但骨子里卻是個心腸極熱的人,誰家死人被送入義莊,老李都會細心呵護,幾十年來,從來沒出過任何差錯。
老李甚至已經(jīng)開始認為這是一起冤魂索命的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