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蔡義便帶著李忠出了唐府，唐姝兒原本是想和蔡義一起去的，不過卻被蔡義婉言謝絕了，畢竟這可不是去玩，帶個女孩子始終不方便。
錢塘縣乃杭州首縣，縣衙就在這杭州城內(nèi)。蔡義遞上唐宗仁的書信，好一會才被人請到內(nèi)院之中，招呼蔡義的也不是縣令，而是主簿。
那主簿見了蔡義便道：“下官蘇符，見過蔡公子。我家縣令有公事在身，便由我招待蔡公子，還望蔡公子莫要見怪！”
蔡義心中冷笑，作為一個縣令，對于知府大人的書信，竟也敢這般敷衍，其中貓膩一想便知，恐怕與黃坤也是一丘之貉。不過令蔡義驚奇的是，這主簿三十來歲模樣，長得文質(zhì)彬彬，說起話來竟也不卑不亢，既不諂媚也不傲氣。這在宋朝的官員之中，怕是一股清流了。當(dāng)下便對他頗有好感道：“蘇大人不必客氣，在下前來，還得麻煩蘇大人一些事情，豈有見怪之理?！?p> “哦？蔡公子先說說看是什么事情，若下官能夠幫忙的，定會鼎力相助?！碧K符似乎沒想到眼前這位公子這么好說話，之前還有些擔(dān)憂的心不覺放下不少。
蔡義聽蘇符這么說，便直接問道：“在下聽說已故的沈括沈大人的老家就在這錢塘縣，不知蘇大人可知道他的后人如今可在這？”
蘇符似乎沒有想到蔡義會問這個問題，皺著眉頭想了好久才道：“沈大人一生坎坷，在這杭州也算是有名之士。自二十二年前，沈大人去世之后，其后人就搬回了老家錢塘縣鳳寧村居住。近十多年來，便很少有關(guān)于他們的消息了。蔡公子怎么會打聽他們呢？”
“蘇大人放心，我只是聽說沈大人當(dāng)年對自然科學(xué)、工藝技術(shù)方面頗有造詣，而我又恰好對這方面有些興趣，便想找其后人探討交流一番罷了?！辈塘x感覺這蘇符似乎談?wù)摰缴蚶ê笕司褂幸唤z絲防備，反正自己也不是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索性就直接告訴他，這樣也省不少誤會。
果然，蘇符聽蔡義這么一說，神情微微放松了些，道：“既然這樣，我讓兩個差役帶蔡公子到鳳寧村走一趟吧。不知蔡公子意下如何？”
蔡義自然樂意至極，微笑道：“那就有勞蘇大人安排了，待此事過后，定會登門拜謝！”
蘇符也笑道：“蔡公子客氣了！”
二人聊了幾句，蔡義便帶著李忠和兩個差役大哥離開了縣衙，直奔鳳寧村去了。
鳳寧村地處杭州城郊外的一片山谷低洼處，距離杭州城大概有一個時辰的路程，放在現(xiàn)代也就是兩小時的路了。蔡義最近在跟著李忠學(xué)一些簡單的武學(xué)基礎(chǔ)，一路下來倒也還能堅持。倒是那兩個差役大哥卻是吃力的很，要不是李忠?guī)е┏允?，而且蔡義答應(yīng)事成之后會給些賞錢，恐怕早就累的走不動了。
一行四人終于在正午時分趕到了鳳寧村，若不是親眼所見，蔡義絕對想象不到距離繁華的杭州城不足二十里的村莊竟是如此貧瘠?；臎龅纳降?，破敗的農(nóng)舍，若不是看到偶爾從門中探出來的灰溜溜的小腦袋，蔡義還以為這村莊已經(jīng)荒廢了多年。
李忠走到農(nóng)舍前，欲找個人問問路，卻不料那些人不但一言不發(fā)，更是掩門不出。透過破敗的窗戶，看到他們眼里盡是驚恐絕望之色。更有一個半大娃子，見到蔡義一行人之后就拔腿便跑，精瘦的身影眨眼消失在村莊的一條小路上。
蔡義和李忠目瞪口呆，怎么感覺他們看到自己四人像是見了老虎一樣。轉(zhuǎn)身詢問兩位差役為何如此，兩人支支吾吾半天也道不知。
正在一行人不知怎辦的時候，剛才那精瘦的半大娃子又出現(xiàn)了，身后還跟著一位看起來相對正常點的老頭。那老頭看到蔡義一行人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本就皺紋密布的臉此刻顯得更加的滄桑與艱辛。來到跟前，撲通一聲便跪在了蔡義一行人面前，顫顫巍巍道：“小老兒沈放，乃鳳寧村村正，見過幾位官爺。幾日前，里正才剛將這季的糧食收了上去。村里實在沒有余糧了，還望幾位官爺高抬貴手，可憐可憐我們吧。”說完已是老淚縱橫。
苛捐雜稅猛如虎也！難怪村民們看到自己就像看到老虎一樣，遠在帝都貪圖享樂的昏君奸臣們啊，你們一個個猶如吸血鬼一樣，大宋百姓都快被你們吸的只剩下一張皮了。難怪方臘、宋江等紛紛起義造反，既然都活不下去了，還談什么忠君愛國，替天行道又有何妨！
蔡義連忙扶起村正，愧疚的道：“老人家，快快請起。你誤會了，我可不是什么官爺。我們此次前來，也沒有收租監(jiān)稅之意。我們這次來，是想打聽一個人，不知已故沈括沈大人后人如今可居住在此？”雖然自己不是官府之人，但自己的爺爺蔡卞，外曾祖王安石，乃至唐宗仁，他們一生堅持實行新法，卻不知這新法雖增強了國力，卻加重了百姓的負擔(dān)。此次親眼看到這百姓水深火熱的生活，蔡義怎能不覺得慚愧。
村正聽到蔡義不是來收租的，眼里雖然還有淚花，臉上卻是笑了開來，笑的就像孩童般那么純真，看起來竟是有些令人心酸。不過聽到蔡義打聽沈括后人，不禁警覺起來，看著蔡義道：“這位公子，不知你打聽這做啥？”
蔡義不禁覺得奇怪，先是蘇符，后是村正，怎么一提到沈括感覺他們都在擔(dān)心著什么。蔡義無奈，只好跟蘇符一樣的解釋了一遍。
村正聽完，見蔡義氣度非凡，一身正氣，想來多半不是什么壞人。這才嘆了口氣道：“我們鳳寧村，幾乎都是姓沈的。沈大人是我們?nèi)宓尿湴?。只不過自從二十二年前沈大人逝世之后，鳳寧村就衰敗了下來，那沈家更是家業(yè)衰敗，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沈大人孫子沈進這一代，已經(jīng)到了絕糧的地步了。若不是村里人幫襯著一點，怕是早就餓死了?！?p> 蔡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括曾經(jīng)官拜翰林學(xué)士，放在后世那就是中央秘書處處長。才經(jīng)過二十年，家道竟然衰敗至此？是沈括為官太清廉沒撈到油水還是其子孫太過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