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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喪友之痛,痛于言表;喪親之痛,無處可表

  歡呼聲在夜里響起,像是暴風(fēng)雨,男人們歡呼著,吹噓著,餐桌上擺滿燒烤與啤酒,紅色與黃色交織。

  “老大,別墨跡了,輸了就喝!”

  七八個人圍繞著王譯站著,表情歡樂。

  王譯瞪著個大眼睛,扯著嗓子喊:“毛!我那個也算,我只是剛剛來不及說話!”

  周圍開始起哄,噓聲四起。

  明亮的頂燈下,有人喝口酒,打個飽嗝,笑著看他們欺負老大;有人自顧自擼串,趁著他們起哄多吃一點;但更多的是哄笑,爭辯,和給王譯倒酒。

  這時里屋的房間門開了,女人披著散亂交叉的頭發(fā),一邊裹緊身上的睡袍,一邊面色不善的走出。

  這邊王譯劃拳又輸了,周圍的男人們再度大聲起笑,這次王譯也跟著笑起來了。

  “嘿!”女人站在廁所門口怒聲呵斥。

  所有人瞬間安靜,看向女人的方向,王譯閉上嘴,像個乖乖孩子。

  “特么的能不能小聲點,我孩子都睡了!”聲音中充滿怒氣,女人雙手抱在胸前,一一掃過每個人后,視線最后停留在王譯身上。

  王譯咧咧嘴,終于還是笑不出來,他眨眨眼睛,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抱歉,大嫂?!?p>  跟著王譯,周圍的人也陸陸續(xù)續(xù)道歉,聲音很輕,但一聲接著一聲。

  女人的表情不變,只是嘆口氣,盯著王譯,“所以你能讓你的兄弟走人了嗎?”

  王譯的神色顯得有些為難,他看看自己的兄弟們,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手,然后又放下了。

  “行,我們這就走,抱歉打擾了啊大嫂?!边€有有人出來打破了尷尬。

  女人點點頭,這才返回房間。

  王譯撓撓腦袋,“那今晚就到這里吧。”

  “那你跟大嫂沒事吧?”有人問道。

  王譯一笑:“沒事,氣話,明天你信不信她會跟我道歉的?!?p>  “噫!”又是一陣起哄。

  結(jié)果剛剛回房間的女人再度返回,這次她真的生氣了。

  “滾!”

  夜色如墨,月色難以深入,街邊的樹被微風(fēng)吹的沙沙作響。

  “嘿,開車慢點,幫我跟你老婆說聲抱歉!”王譯站在小區(qū)門口給自己兄弟招手。

  “謝謝招待!”

  王譯點頭,看向另一邊,“喂,小王你來開車,你沒喝酒,送這群小子回家。”

  “好的老大,”小王在車邊說,“還有真的對不起?!?p>  “沒事沒事,你嫂子只是說氣話?!蓖踝g說。

  終于將自己兄弟一個一個送走后,王譯看眼樓上,窗口可以看見女人的身影。

  他向那個身影揮揮手,走上樓去。

  到了門口,女人雙臂交叉放在胸前,后背靠著防盜門,表情嚴肅的看著王譯。

  王譯也看著她,不說話,表情像是討好主人的小狗。

  對視了六七秒后,女人率先忍不住,嘴角慢慢勾起。

  “呵,”她笑了出來,“你這個混蛋?!?p>  “我待會兒會收拾好的?!蓖踝g說著,想去抱住她。

  女人一把推開,“滾?!?p>  “別啊~”

  ......

  “留易安姐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坐在副駕駛位的夏銀問道。

  顧寒開著李楠的車,以極快的速度在路上疾速前行。

  他看眼后視鏡上坐著的女人說:“她會照顧好的,而且照她的說法,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是老王那邊?!?p>  夏銀不由偷偷地看一眼女人。

  想起她所訴說的往事。

  ......

  走在深夜的路上,寒風(fēng)拂面。

  王譯在空氣中吐口白氣,蜷縮起身子,手插在衣包中不敢在伸出。

  偶有深夜的出租車和他擦肩,然后又瞬間遁入黑夜中,不知去向,現(xiàn)實一滴水融入墨中。

  站在便利店門口,王譯看著緊閉的大門,齜了齜牙,眼角皺起。

  沒辦法,只能去更遠的地方了。

  他接著起腳,走遠。

  兩公里外。

  便利店還開著,店員坐在柜臺前看著雜志,時不時打兩個哈欠,嘴張得特大。

  剛進店門的王譯被傳染,也跟著打了個哈欠,隨后抱起購物袋,走進黑夜之中。

  ......

  “快點!再快點!”林秋一邊咬牙自言自語,一邊用力猛踩油門。

  兩邊的景色以極快的速度后退,路的盡頭是偌大的倉庫,在黑夜中宛如一只沉睡的野獸。

  隨著一個漂移,他將車停在了不遠處。

  開門下車。

  兩個巡邏的西服男子走過來。

  “嘿,先生,抱歉你不能......”

  話還沒說完,林秋反手就是一拳,同伴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要拔槍,林秋腳步一動,握住他的手腕,一扭。

  一聲吃痛地大叫,槍落在地上。

  林秋接著側(cè)踢其膝蓋,讓他跪在地上,然后對著臉,由上而下一拳。

  兩個人瞬間失去行動能力。

  結(jié)束這一切的林秋抖抖手腕,徑直向倉庫走去。

  ......

  講真,王譯一直覺得購物紙袋是一種反人類的發(fā)明,提又不能提,提久了手指特算,抱著的話,兩只手都要用上,而一個紙袋又不能裝太多東西。

  想著的時候,夜空中一聲尖嘯劃過。

  這是......警笛聲?

  王譯的思緒被打斷,腳步越來越慢,他注視遠方的火光,面目呆滯。

  大火從窗口冒出,濃煙四起,火光沖天,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極高的熱量。

  數(shù)個消防員站在樓下,拿著粗大的水管往火中澆水。

  群眾圍了成一圈,仰著頭,指指點點。

  “我孩子!我孩子還在里面!我孩子還在里面??!”

  女人瘋狂地嘶吼著,竭嘶底里,她發(fā)瘋般地想沖進火場,亂糟糟的長發(fā)被火光照得發(fā)涼。

  兩個消防員抬手攔住她,將她往后拖,但還是被掙脫,一個警察又跟上來,抱住女人,三人合力,才將她拉遠。

  周圍的群眾們或笑或哀,注視著這個可憐的女人,竊竊私語。

  “啊啊?。。。?!我的孩子!”女人依然哭喊著,聲音嘶啞。

  王譯被人群擋在外邊,但他還是能看見發(fā)生的一切,手瞬間無力,購物袋掉落在地,啤酒與藥滾出。

  腳一軟,王譯茫然地跪在地上,看著火被澆滅,僅剩被燒得黑漆漆的廢墟,深灰色的濃煙鋪滿了天空。

  頭痛,劇烈的頭痛,他仿佛什么都無法聽見,巨大的耳鳴聲在耳中響著。

  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腿完全無力,他手杵在地上,十指彎曲成爪,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他張著嘴,無聲地嘶吼,無聲地哭泣。

  真正的悲傷,會讓你連流淚的機會都沒有。

  一直到了早上,群眾已經(jīng)離開,像是曲終人散。

  王譯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妻子被送上救護車,氧氣罩戴在她被染黑的臉上。

  或許是擔(dān)架顛簸,讓她痛苦地呻吟,王譯想去撫摸她的臉安慰,但卻被側(cè)頭躲過。

  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

  他趕緊去幫醫(yī)護人員把擔(dān)架抬上救護車。

  看著救護車走遠,打理火場的消防員抱著兩具很小的尸體走來,尸體上蓋著黑色的罩子。

  王譯呆住,看著.......然后徹底崩潰了。

  “額......我們嗑了點藥,所以有些興奮,結(jié)果太吵,三點多的時候被她趕了出去,但之后阿梅回去睡了,我還是有點興奮睡不著......”王譯無神地訴說,對面坐著兩個警察。

  “我去看了看孩子,發(fā)現(xiàn)笑笑有些咳嗽,就打算去買點藥讓她早上吃,順便買些面包當(dāng)早點,當(dāng)時還有一兩個小時就天亮了,我想熬個粥或者煲個湯......”

  他突然停下,發(fā)了一會兒呆,接著說:“我當(dāng)時要去便利店,但我喝了酒,不能開車,只能走過去,離得有點遠,來回各半小時的樣子。”

  王譯搖晃著腦袋,“我不記得有沒有開火,應(yīng)該有吧,想著開火做飯,回來時再等一個小時可以吃早點......”

  頓了頓,他垂下眼簾,“就是這樣?!?p>  兩個警察面面相覷后說:“額,好的,王先生,這樣就可以了?!?p>  另一個警察接上,“有問題的話我們會再打給你的?!?p>  王譯皺了皺眉,眼睛瞇起,“就,就這樣?”

  “額,你只是粗心犯了一個錯誤,忘記關(guān)煤氣也不算犯罪,”警察說,“頂多教育教育你,以后注意一點,還有不要嗑藥?!?p>  “那,我就這樣走了?”王譯露出疑惑的表情。

  “對,除非你還有別的罪行冒出來?!?p>  幾分鐘后,王譯行尸走肉般地出了辦公室,整個人狼狽不堪。

  他看看警察局里的人,眼中毫無神采。

  一個警察和他擦肩而過。

  王譯表情微微一動,突然轉(zhuǎn)身伸手,將警察腰間的手槍拔出,對準自己的腦門,扣動扳機。

  瞬間躁動,四周的警察如驚雀般彈起,沖向王譯。

  “嘿!”

  保險沒關(guān),王譯沒能將子彈射入自己的腦袋,他氣憤地看了眼槍,關(guān)了保險后打算再度舉槍。

  但警察已經(jīng)摁住了他,四五個壯漢的力量將他的手拉了下來。

  “啊啊啊??!”王譯悲憤地哭喊,“求求你們??!”

  他整個人被摁在地上。

  淚水涌出。

  “求求你們??!”

  ......

  “求......求你?!碧稍诓〈采?,王譯虛弱地說道。

  他的眼前朦朦朧朧,只看得見銀發(fā)的老人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對不起。”王譯搖著腦袋,“真的,對不起?!?p>  老人的表情硬如生鐵,“不,你并沒有對不起我,你只是對不起她們。”

  說罷,槍響劃過夜空。

  

死魚眼半只

每晚八點準時更新......我沒說是東八區(qū)的八點。(別打我啊,這章可是有三千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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