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我感覺腦子異常的清醒,仿佛剛從神經(jīng)病狀態(tài)恢復,我偎依在蕭明南懷里,輕聲問:“明南,我們結(jié)婚是不是應該見見雙方的父母?”
他看著我愣了半天,最后笑了笑說:“你睡醒了?”
他的話讓我琢磨了好一會兒,我想他是嫌我什么都不管不問,現(xiàn)在才突然開始操心了吧,我訕訕笑著說:“之前都是你一個人在張羅,辛苦你了!”
聽了我的話,他又摸了摸我的額頭,“你是正常的?”
我感覺忍無可忍了,朝著他胸前砸了一拳,“正經(jīng)點,姐姐我在說正事!”
他依然笑著,“可是我們已經(jīng)結(jié)完婚了。”
“呃……”我抓了抓頭發(fā),牽強地說:“還沒有舉行婚禮……從風俗上說還不算結(jié)婚?!?p> 他攬了我的肩膀笑著說:“要不要我再找個媒人做下媒?”
我愣了一下,覺得我們這婚怎么亂七八糟的呢?先有孩子,再有婚姻,再見父母,再托媒人……全是倒序!
看著蕭明南一邊玩弄我的頭發(fā),一邊壞笑,我又朝他胸口砸了一拳,然后起床去看孩子了。
早飯后,蕭明南穩(wěn)穩(wěn)地坐在沙發(fā)上,我奇怪地問:“明南,你不去上班嗎?”
他神秘地笑笑,“今天要送給你一個驚喜?!?p> “什么驚喜?”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一個小時后,來了一對人馬,男女各個都謙恭禮貌,舉止得體。我訝異地看著他們,然后看看蕭明南,他只是一個人在那里呵呵的笑。等來人把巨大的盒子打開,我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件綴滿鉆石的極致豪華的婚紗。從裁剪到面料到點綴都極其講究。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準備了這個,他做事慣性地透著霸道,婚紗這種東西不應該是由我來選款式的嗎?
不想想太多,在群人的簇擁下,我換上了婚紗,并上了妝。
雖然只是試婚紗,但還是有一種馬上要嫁人的感覺,想起多年前,我也是這樣穿著一身婚紗,任由化妝師為我化妝的。那時候我滿腦子除了興奮就是想見親爸親媽。女人嫁人,不是都是應該由親爸親媽送行嗎?而我,以前沒有,這次……好像也不會有!
靚裝自然好看,蕭明南也表現(xiàn)的異常驚喜,可是我總感覺這像是在夢中一樣,并且知道這是夢,所以不會無限的激動。
我看著群人的嘴巴一張一合不住地稱贊著,蕭明南滿臉的傲嬌和嘚瑟,孩子們扯著幾米長的頭紗當玩具,我也不忍心煞風景,所以也牽強地應景地笑了笑。
對我來說,只是穿了一件華麗的衣服,涂了一臉的化妝品而已,心底深處的某處總是空的,無法充實起來!
試完婚紗,蕭明南又讓人更改了幾個地方。
等眾人離去,我忍不住問:“明南,你什么時候準備的婚紗,我一點都不知道呢?”
他仍是滿臉笑吟吟的,“鶯鶯,在你還沒有醒來的時候我就定做好了,我相信你一定會穿上它的?!?p> 看著他滿臉的自信和幸福,我怔怔地問:“萬一,萬一我醒不來呢?”
他突然沉了臉,冷哼,“不要說這種喪氣話,你不會醒不來的!”
我執(zhí)拗地問:“萬一呢?”
他沉默,瞪著我看了半天,連氣息都是冰冷的,“你就是死了也要穿上我的婚紗,生死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的話透著一貫的霸氣,卻讓我鼻子酸酸的,我抿了唇,在他胸前輕輕砸了一拳,“蕭明南,你真是又混蛋,又霸道!”
他將我拉入他的懷里,攬著我的腰,抵著我的鼻子,溫聲說:“這輩子,分不開了!”
是啊,分不開了,再也不要分開了!
我抱緊了他,貼著他的胸膛,感受著他強勁的心跳,他的聲音響起,又猶如清心寺開始撞擊大鐘,“鶯鶯,你想什么時候舉行婚禮?”
我頓了頓,溫熱的心又透了一絲疼,低聲問:“明南,可不可以等她來參加我的婚禮?”
蕭明南默了默,仿似明白我在說什么,然后輕聲答道:“好!”
我知道他會對我百般遷就,于是趁勢說:“明南,我想回去看看我爸爸?!?p> 他愣了一下,眉頭微皺,沉聲問:“你的身體行嗎,路途遙遠?!?p> 我說:“沒事,總是想老家,想回去看看?!?p> 他猶豫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好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高興地點了點頭。
于是三天后,我就出現(xiàn)在了銘城北沙莊的歪脖子棗樹前,村里已經(jīng)修了水泥路,很多人家也已經(jīng)買上了轎車,盡管如此,蕭明南張揚的保時捷座駕及清一色黑衣墨鏡的八個保鏢還是引起了圍觀。
保鏢隔開了村人的圍觀,蕭明南扶我下車,兩個孩子像是縮小版的帥氣漂亮的王子公主,分別站在我們兩邊。
我們剛走了兩步,父親便急匆匆的從院內(nèi)出來了。目目相望,我們都停住了腳步,我叫了聲:“爸爸!”
“嗯?!备赣H的目光在我身上轉(zhuǎn)了一圈,又在蕭明南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我的身上,聲音淡漠,“都好了?”
父親涼薄的聲音讓我想哭,但我還是忍住了,我“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
“都先回家吧?!备赣H背著手走到大門邊,將大門開大了,“把車也開進來吧,所有人都進來吧?!?p> 我知道父親是一個低調(diào)的人,這么大張旗鼓的場面他不喜歡,所以開了門,捂一下場面,好不讓鄉(xiāng)親們瞎議論。
但是又想著,如果這次是夜月大場面的回門,他還會這樣捂著嗎?
我迅速地撲滅了自己陰暗的想法,許多年來,我太習慣于用抱怨和灰暗的眼神看世界了,從今天起,我要試著改掉,因為我結(jié)婚了,因為我已經(jīng)有一個幸福的家了,上天已經(jīng)默默地給了我這么多,我怎么還能用惡毒的目光去看他?
進入室內(nèi),后媽慌忙張羅著倒茶,但是看到這么大的仗勢明顯有些緊張,幾次都把茶水倒到外邊去了。
我連去忙接茶壺,“阿姨,我來?!?p> “不用不用,我來就好。”
我看了看蕭明南說:“明南,讓外邊的人走遠一些吧。”
蕭明南看了看我,給王猛一個眼色,王猛便出去了。
室內(nèi)很靜,包括孩子也都異常的安靜,七七八八明顯不記得他們一年多前來過了這里了。
為了緩和安靜到尷尬的氣氛,我出聲道:“阿姨,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丈夫蕭明南,也是七七八八的親生父親?!?p> 蕭明南笑了笑,并朝著后媽點了點頭,“您好!”
后媽怯弱地說了聲:“啊,你好!”她的聲音充斥著局促。
父親則瞟了蕭明南一眼,淡淡地說:“今天不忙?”
我想起上次父親就想見見七七八八的爸爸,我以他忙推脫了,沒想到父親還惦記著這話。我連忙解釋說:“哦,他是好不容易挪出空來的?!?p> “哦,那倒是麻煩他了?!?p> “……”
父親的話夾槍帶棒,蕭明南一句話還沒有說,父親就已經(jīng)開始劈頭蓋臉的朝他猛砍了。
我正擔心蕭明南會火冒三丈當場發(fā)飆,卻只見他笑了笑說:“岳父這么說倒是有些不大合適,自己的老婆怎么疼都不多,倒是鶯鶯以前曾在這里小住了一段日子,麻煩岳父大人容納了,至于那段時間她的各種生活開銷包括饅頭米飯錢,我會一并讓人送來的?!?p> 蕭明南這是拐著彎的罵我父親不疼我了,連生活費也要算出來!
父親一臉鐵青,倒是后媽笑呵呵的說:“這是什么話,鶯子能在這里住,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別提什么錢不錢的,都是一家人,說出來讓人家笑話!”
蕭明南笑笑說:“相比之下,阿姨確實是個慷慨之人。”
我擔憂地看著父親,生怕他會發(fā)飆,于是趕緊說:“阿姨,孩子們一路上都餓了,去年那個瓜,今年有沒有?對了還有圈里還有沒有羊,孩子喜歡看!”
后媽笑著說:“有有有,房后的院子里就種了,可以現(xiàn)摘先吃,羊啊也一大群,我?guī)麄兛慈ァ!?p> “嗯,麻煩阿姨了。”
“嗨!鶯子,你快別客氣了。”
我笑了笑,囑咐孩子們跟著后媽走了。于是室內(nèi)就剩我、父親和蕭明南了。
父親拿出煙扔給蕭明南一根,我想父親是想緩和一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可是在父親就要點燃煙的時候,蕭明南把煙放在一邊,淡淡地說:“謝謝,我不抽,鶯鶯身體還沒有好,不能聞煙味兒。”
父親點煙的動作頓住了,看了看我,擰了擰眉,也把煙放在了桌子上,喝了口茶問:“你多大了?”
“35?!?p> “家里還有什么人?”
“父親、姐姐、弟弟?!?p> “你做的可是正經(jīng)生意?”
“當然?!?p> 父親嘆了口氣,“比我閨女大了七歲。”
蕭明南擰了擰眉,“是的?!?p> “家里人倒不少?!?p> “還行,亂不起來?!?p>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讓鶯子受苦了?!?p> 蕭明南一臉黯然,我昏睡的一年對他來說是硬傷,半晌他沉聲說:“對不起!”
父親看他說的真誠,也沒有那么夾槍帶棒了,默了默說:“好好待她!”
“當然!”
父親臉色慢慢沉了下來,猶豫了一會兒,問道:“見過她媽媽嗎?”
“兩個多月前見過?!?p> “知道她現(xiàn)在哪里嗎?”
“不知道。”
“她身體有病,一個人怎么能行?”
“我必須尊重她,所以無能為力!”
兩個人的談話終于朝著長句子進行了,我也微微松了一口氣,我說:“她把眼角膜給了我,下次見了她,一定告訴我,我會移一顆腎給她。”
父親瞟了我一眼,聲音冷肅,“她是誰?”
“……”我不語。
父親又說:“你應該叫她什么?”
“……”我仍然不語。
父親聲音帶了怒火:“她生了你,叫一聲媽多嗎?現(xiàn)在又把眼睛給了你,你還在這里她她她的!你昏睡的一年里,她天天守著你,照顧你,都不顧自己的身體,現(xiàn)在你醒了,她肯定是怕你不想見她才走的?!?p> 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大,字字句句都充滿了訓斥,我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聽著。
“你醒了這么長時間,不跟我說一聲就算了,可去找過她?”
我仍然低著頭,鼻子酸酸的。
只聽蕭明南嗆聲道:“鶯鶯是醒了一段時間了,可是您老不也一直沒有去看她嗎?要不怎么會不知道她醒了呢?”
我父親被蕭明南的話憋的滿臉通紅,氣憤地喝了一口茶,把茶碗摔在桌子上。
蕭明南卻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一直以為鶯鶯是迫切需要父愛母愛的,所以也一直試圖幫她,可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你們根本給不了她。且不說您老人家視這個女兒可有可無,就連那親媽也是有心辦壞事,這都是我的錯,壓根就不應該讓她跟鶯鶯見面,不然鶯鶯也不會遭這么多罪!”
父親生氣地吼起來:“這是我們的家事,輪不著你插嘴?!?p> “這是我合法的老婆,當然也是我的家事?!?p> 蕭明南的話自是讓我感動一番,但是我也不愿意看著父親落于下勢,于是趕緊說道:“你們都別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p> 聽到了房內(nèi)的爭吵聲,后媽扭動著圍著圍裙的身子跑了進來,“怎么了這是?”
我起身向門外走去,蕭明南也起身攙著我,走到后媽身旁時,我看了看她,又回頭對父親說:“其實你們都對不起她,尤其是你,爸爸,太冷情,你或許重來都沒有搞明白當年發(fā)生了什么,就那么急火火的又定了一門親事?!?p> 說完我又轉(zhuǎn)身對著一臉茫然的后媽說:“我媽媽值得你對她更好!”
話落我就踏步出了門,父親在身后吼了一句,“鶯子,有什么話說清楚!”
我卻是不再搭理他,隨蕭明南扶著,把兩個孩子叫了過來。蕭明南什么也沒有問,只是讓王猛牽著兩個孩子進了車子,然后攬著我也進了車。
后媽一陣愣怔,喊道:“鶯子,這才剛來,怎么又要走?好歹吃個飯呀!”
看著樸實的后媽,想著可憐的夜月,我鼻子一酸,隔著車窗說:“阿姨,謝謝你,我們還有些事情,先走了?!?p> 后媽無措地站在院門口,父親卻是連屋都沒有出。
這個家的冷大抵是一貫的,但是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是想著時不時回來受一下刺激,等好了傷疤,還要再回來!
好在這次有蕭明南在身邊,一家人溫暖溫馨,所以完全沒有了往日離去時的落寞,只感覺自己終于長出了翅膀,可以無憂無慮地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