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瓜

　　我的小時候我只有一個爺爺，我母親的爹，我母親兄妹幾個一直還是叫父親爹，在那個年代。

　　我的爺爺是個在我記憶中沒有干過木活的木匠，我姨說我爺爺是那塊遠近有名的好木匠，棺材做的非常好。爺爺有個好聽的名字賀育生。

　　自上次突然夢到爺爺后總會突然間想起，淚流不止，好長時間緩不過來。

　　在夢里又回到和爺爺奶奶相處的日子，簡單、溫暖，睜開眼想著現(xiàn)在有自己的家了，把爺爺接來住一段時間，不管他同不同意。轉(zhuǎn)念、淚流滿面，我哪里還有機會.

　　我四歲的時候兩個妹妹就出生了，我又從小都懂事所以就是被忽視的那一個。時常被捎去爺爺家里住，到了6歲便成了固定的，暑假寒假一直住過年也不回去，一直住到13歲。那時候沒有電話，沒有汽車，都是拖個順路的人捎句話讓我去住，我就很高興，然后走著去，去爺爺家的馬路大約十二三公里，但是爺爺會讓我走山路去翻一座山，說山路近，爺爺會在山腳下等我和我一起翻山。那時候路上幾乎沒車，也沒人偷孩子，每家都有好幾個孩子。我自己一個人走一段馬路也不知道走路多長時間，也不覺得孤獨，也不覺得累。現(xiàn)在喜觀一個人獨處可能多少和那時候走的路有點關(guān)系。走到山腳下，爺爺會在那里等我，在沒有電話的年代，爺爺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爺爺會背著我很長很長時間，爺爺家住翻過山的半山腰，爬上山頂走一段就到了。那時的山路是僅可過一個人的路。

　　有一次我媽給了我5毛錢、讓我給奶奶買些糖，那時候可以買到10顆，我在路上走著吃著，一直吃，一直忍，一直忍不住，直到留下了最后一顆，到了爺爺家時，奶奶和好幾個鄰居奶奶在炕上坐著，我把僅剩的一顆給了奶奶，另一個奶奶逗我說

　　“還有嗎?也給我顆一顆。”

　　我尬尷的說沒有了?？赡芴珜擂瘟?，至今那個場景記憶猶新。

　　我的奶奶雙目失明還偏癱，常年在炕上坐著，啥也干不了。家里的一切包括地里的活都是爺爺一個人在干，爺爺比較勒快，家里住的土窯洞，有個院子，院子里有兩顆蘋果樹，用來燒火的柴禾一直都是在院門口堆的一人多高，土砌的圍墻上搭滿滿的艾草編的草條，就是艾條一把把的然后擰成胳膊粗的長條一米多長，搭在圍墻曬干，夏天的晚上點燃一根把火苗壓滅，讓煙充滿整個房間，我常常受不了煙味蒙在被子里不一會就睡著了，但是驅(qū)蚊啊!我更受不了蚊子。

　　院子里地里，爺爺種滿了各種菜，常常跟著爺爺去地里看他的大南瓜，很大的時候爺爺會割些草給蓋上，免得讓人偷去，最大的時候可以長到臉盆大，還有很多黃花菜，印象最深的就是太難吃了，可能爺爺喜歡吃，還有旱煙，長好后曬干搓碎，爺爺就拿著他的長長的長煙斗抽，奇怪的是也記不得爺爺抽的煙嗆人。

　　我對爺爺?shù)挠衩椎赜浀牟皇呛芏啵灿洸坏藐衩椎倪^程。但記的很清楚一次爺爺拉了滿滿一馬車的玉米往家走，兩手拉著把桿，路上一個有點陡的小下坡，爺爺讓我拉住點，我就使勁的往下拉扶手，整個人都快吊起來.了，突然的車就翻了，玉米撒了一路，我和爺爺都坐地上了，我清楚的記得爺爺苦笑了一下，后面的事也記不清了，也記不得疼，應(yīng)該也是不疼的、至今那個笑還在我的腦海里?，F(xiàn)在想來爺爺讓我拉住應(yīng)該是往起抬把桿才會好控制，爺爺也可能就是要點心里作用，五六歲的小女孩才多大力氣。

　　那時候爺爺是有養(yǎng)過馬的，那個馬拴在馬棚里聽到爺爺回來的咳嗽聲就會叫，后來就賣了，后來又養(yǎng)，又賣了，大概是賺點錢吧!我想著，不然不會收玉米的時候沒有馬來拉。

　　爺爺會在半夜我生病發(fā)燒的時候拿點棉花蘸著白酒給我擦身體，直到我退燒。

　　爺爺總是頭上纏個白毛巾，脖子上掛著他的煙斗，兩手背后的走路，頭上的白頭發(fā)短短的小茬，硬硬的同樣白色的胡茬。總是在念叨你趕快長大、長大了給咱做飯。也不知道爺爺總喜歡把那么點大的孩子帶在身邊能干啥。

　　那時爺爺?shù)拇謇镆恢背缘亩际怯晁?，有一個曬小麥的場地，平時就會用來收集雨水，爺爺經(jīng)常去挑水、我就在后面跟著，有時候雨下的很大了，爺爺會冒兩去堵那個集水口、說水井滿了會溢出來，那時的水一直都是股泥土味，顏色也是黃黃的，遠沒有我們村的自來水干凈。

　　爺爺有6個孩子，在我前面也已經(jīng)有8個孫子，但是常在身邊的只有我，應(yīng)該是我比較聽話不哭不鬧，也不粘父母，誰知道長到13歲販變了呢?不去住了，可能上了初中學(xué)習(xí)也忙了，幾乎沒怎么去過。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是那時候忙著看我母親了，忙著看家里的錢了。

　　爺爺總是告訴我碗里的飯要吃的干干凈凈，掉地上的也撿起來吃了，后來我就小心的吃飯，不掉了，碗里不留一粒米的習(xí)慣也保持到了現(xiàn)在。爺爺常常給我講，

　　“以前遭年災(zāi)的時候，好幾年不下一滴雨，地里干的種不了莊稼，所有的人都沒有吃的。野草都被人吃完了！”

　　“有一家家里女人生了一個小孩，坐在炕上喂奶，丈夫一把奪過女人懷里的嬰兒（后面的自己想），女人在那一直哭，直到——女人也跟著一起—”（省略的話我是聽過的，但是我怕你們覺得殘忍，你們自動略過）

　　“還有一家一個女兒養(yǎng)的有點胖，嫁人了，半夜偷偷的跑回娘家，告訴父母她聽見婆家的人商量著要c了她，女孩的父母一尋思，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與其讓別人咋了，還不如自己咋了”

　　這些故事我后來也給很多人講過，他們沒有一個人相信，只有我深信不疑，我堅信那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事情，才會被流傳下來。爺爺一直用那些故事告訴我要節(jié)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