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這倒好,傷了右手連筆都握不成了吧?!?p> 座中,王玥之翻弄著堆成山丘似的文書,草草在上面勾了幾筆,擰著眉毛說道。
可身邊的人卻絲毫沒有反應(yīng)。
自把謝沉檠從校場撈回來到現(xiàn)在,他都只是面目冰冷地枯坐著,哪怕是將碎片從肉中挑出來,他也未眨一下眼睛。
看看他現(xiàn)在這副挫敗至極的模樣,還真是讓人奇怪他究竟還是不是原本的謝沉檠。
不過陷入情網(wǎng)的人都難逃此劫,哪怕曾是身經(jīng)百事戰(zhàn)或心如止水。
對此,王玥之自然是很有經(jīng)驗(yàn)的。
當(dāng)然,還未見過他這副模樣的王玥之也是有些意外的。
換了姿勢,又在文書上勾了幾筆,王玥之心煩地嘖了聲道
“怎么還是一副死人樣子,喂!”
然而座里的人還是眼也不抬。
燭光映著他墻上的影子似乎都是陰郁之氣。
此番看得王玥之也是十分無奈。
“我問過雀蕪了,你們倆吵架了吧,還真是怪脾氣的兩個(gè)人?!?p> 不提還好,這一將提,他幽暗的夜眸又暗沉了幾分。
自然是不能就任他這般消沉下去,扔掉手中的筆,王玥之從懷中拿出那個(gè)被他自己丟掉的玉佩放在案上。
玉上的血跡已經(jīng)被擦干,但穗子上面還沾著些血污。
“臟是臟了一些,不過還好沒摔壞。”
王玥之支起條腿,將胳膊搭了上去。
看他眼中閃起玉佩獨(dú)有的白皙光澤,這也算是有了些反應(yīng)。
可他也僅僅是癡望著,并沒有再重新拾起來的意思。
“怎么,你不是一直很寶貝這個(gè)玉佩的么,真不打算要了不成?”
挑眉,王玥之問。
“何用?”
瞧瞧他現(xiàn)在的語氣,頹喪至極。
還真是個(gè)油鹽不進(jìn)的家伙,王玥之暗在心中腹誹道。
“行了,不過是吵了幾句,沒那么嚴(yán)重?!?p> “什么?”
他微抬了頭來看過去。
王玥之好笑道
“怎么回事,謝沉檠你聰明一世,卻偏偏在這事上犯了糊涂?”
“別笑了,快說!”
雖說之前還能保持理智,但自從她與那個(gè)溫憐走了,他便覺得有一股極盛的怒氣直沖天靈,讓他根本無法思考其他。
“好好好”
王玥之稍微克制了一下,正經(jīng)道
“你們吵架,左不過是因?yàn)榛腹媚锵扔糜?jì)試探你,然后又跟著溫憐走了,對吧。”
他不說話,算是贊同。
“先說桓姑娘這事,據(jù)我看來,桓姑娘此人城府是頗深的……”
話未說完,王玥之突然感覺到背后一寒,回首一瞧,正是謝沉檠在冷冷瞪著自己。
登時(shí)王玥之便向后一仰,驚喊到
“嚯,你這是什么眼神,我可不是在污蔑你那位桓姑娘?!?p> 的確,他沒有。
謝沉檠很快也斂了目光,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是說啊,就算桓姑娘再多的算計(jì),也不至于如此反復(fù)無常吧,這怎么看也不像是她的作風(fēng)?!?p> 品著王玥之的話,他也察覺到了一些奇怪之處。
先前,她以全家性命為賭,放棄兵符,種種跡象表明都是將他當(dāng)成可托付之人的,可突然又生出這事,現(xiàn)在想來的確是有些蹊蹺。
王玥之也凝了神色道
“我想,應(yīng)該是有什么原因令桓姑娘不得如此吧,你也是,關(guān)心則亂自然看不出這些?!?p> 王玥之一語中的,他也才恍然回了神。
他口口聲聲說要保護(hù)她,卻連她的苦衷都看不出來。
“再來說說桓姑娘走了這件事?!?p> 王玥之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
抬眸,他自知對于這方面還是差一口氣,所以還是要聽眼前這個(gè)久經(jīng)沙場人的。
“你是聽見了溫憐的名字才將瓶子捏碎的吧,是不是很生氣啊?”
王玥之瞇著眼睛來看他,令他有一絲不悅。
不過好在王玥之是了解他的,在他發(fā)火之前道出了原由。
“你就是吃醋了?!?p> “我?”
“沒錯(cuò),就是你,吃了溫憐的醋?!?p> 他將雙唇抿緊,想想那時(shí)心里的確是酸苦難當(dāng)?shù)淖涛丁?p> 吃醋嗎?本以為什么都不會成為他走向她的阻礙,可感情之事還真是這般不能控制。
“再瞧瞧你的手。”
王玥之的下巴指了指。
“我說的不錯(cuò)的話那瓷瓶里面應(yīng)該裝的是毒吧,可是你看看你,全身除了些皮外傷還有哪處不適么?”
他瞧著纏著繃帶的手掌愣了愣,難道是她換了那毒。
她還是不想傷害他的吧。
想著,他眼中終于又回還了一抹鮮活的精光。
座中人騰地起身,撈起案上的玉佩便向外走去。
王玥之嚇了一跳,卻又似想起什么般探著身子朝他吼道
“喂!你去歸去,可要早些回來,這么多事我一個(gè)人做不完?。∽屓甘徎貋硪残?!喂!”
也不知他聽不聽得見,塌了塌身子,王玥之算是松了口氣。
可再低頭一瞧,最后還是只能擰著眉扎進(jìn)那山高的文書中。
此去壽陽的路,也不是很遠(yuǎn),只是越往北走,便越入群山之中。
山路蒼涼,橫臥縱立的山脈在焌黑的夜色下如同厚沉的烏云匝了在心頭,叫她原本就苦澀的心平又添幾分沉重。
“姑娘,大軍行進(jìn)如此行進(jìn)速度的話怕是不能趕在明早天亮前安營了?!?p> 雀蕪縱馬來,意是想問是否可以加快速度。
可她本就是故意讓行軍緩慢,不知什么時(shí)候連對兩軍交戰(zhàn)這種事她也這般兒戲起來了。
見她垂目不語,雀蕪將目光投向她身邊的溫憐。
溫憐拉了馬頭,靠近幾分
“嬴兒,我們是該加快些了,只有在天亮前落營,我們的蹤跡才不易被秦人探到?!?p> “好,下令加快吧?!?p> 她喃喃道。
雀蕪領(lǐng)命又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傳令。
她的臉色卻白了幾分。
那么生氣,也許就是不會來了吧,她如是想著。
從前他可以在無數(shù)次意外中如神祇降世般落在她身前,可這次……
“嬴兒,我看你臉色有些不好,可有哪里不舒服?”
溫憐在一旁關(guān)切道。
“我沒事兄長不必?fù)?dān)心,還是盡早趕到才是?!?p> 說著她夾緊了馬肚,向前沖了出去。
大軍全速前進(jìn),趁著夜色未開趕到了壽陽外圍一處山坳中。
眾將皆忙于安營扎寨,她兀自站在山坡上,眺望著遠(yuǎn)處星掩燈疏的壽陽城。
溫憐緩緩走了上來,在她身邊站定,慢慢取出了玉笛。
聽著清越而熟悉的曲子,她眨了眨眼,似回憶起了著什么。
“朱雀橋,兄長還未填上詞嗎?”
從前他總喜歡為新作的曲子填上詞,然后哼給她聽。
笛聲緩慢而止,他輕放下笛子道
“我在等嬴兒來為它填詞,填什么都隨嬴兒。”
奇怪,這明明曾是他們兩人之間最開心事,為什么此刻她聽著心中竟有深深的傷感。
“兄長……”
“不必說”
他將她的話打斷,語氣里竟然有些倉惶。
她偏頭看向他,他溫溫柔柔地笑道
“現(xiàn)在先不必說,等我替你守完這次,再說吧。”
她未再開口,眼里滿是歉疚。
最后落在她眼里的,就只有他溫柔無限的笑意。
夜風(fēng)微習(xí),那個(gè)如雪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
晨木里
(つд?) 好好走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