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靈感
“有什么要求，你盡可以提?！?p> 童春說道?！耙矝]有什么，上次我同師兄提過……”
文里暗道苦也，忙一拍腦袋，“賈掛昨天買的粉有點(diǎn)問題，我讓他不同粗細(xì)的粉買個十來種，我來選一下，但是他偷懶只買了三種，我得再去外面找找，這個掌柜不好當(dāng)啊，下面人難管，不聽話。小童，等我有空了，再來找你啊?！闭f著欲要急匆匆離開。
“師兄，你這個轉(zhuǎn)折也太過生硬了?！?p> “啊，是么？”文里苦笑道，“誒，小童，你要么換一個要求，你前段時間不是想要吃琉璃盞的么，你看，什么琉璃盞、琉璃缽、琉璃尊、琉璃罍我通通做給你吃，還有還有珍珠盞、硨磲盞、珊瑚盞、金盞、銀盞我也做給你吃，如何？”
童春方欲說話，文里又打斷急急說道，“小童你想吃什么，只要師兄會做的都可以，不會做的，你告訴我名字，我猜著也能做個七八分，小童你是不是嫌我這幾個月做的東西都藏起來，不給你吃，我這就拿給你?！彼呎f邊從柜子中抽出一個匣子，一打開，里面是滿滿一沓稿紙，文里用手按著稿紙，轉(zhuǎn)頭說道，“小童你看，我藏的不是吃的，這些字，你看了也不認(rèn)識，這些紙也不是糯米紙，也不好吃。等我做出實(shí)物，第一個給小童送去?！?p> 童春靜靜看著文里，眼神定定的，一會兒，文里敗下陣來。
“小童，不是我不肯，只是你這個要求，我也沒有辦法的。”
“師兄~”童春一味地撒嬌，而不是用言語邏輯爭勝。
“小童，這是我?guī)熼T的規(guī)矩，不滿十二歲，一般是不能入門的，你放心，你一直是老師身邊最近的人，入門比其他人容易多了。你看，雖然師父只準(zhǔn)你喊他老爺，但是你喊我?guī)熜?，他已?jīng)默許了，不是么？”
“可是，那還要好多年，萬一……萬一……”童春顯露出不屬于他這個年紀(jì)的憂慮。
文里也知師父擇徒之嚴(yán)，這事還真不一定，雖然騙騙童春對于他沒有害處，但是他因為心持，對于有關(guān)師門的事情，所言所行，俱不能隨意?！靶⊥?，即使有萬一，只要你一直隨侍在師父身邊，那也可以說，不用煩惱那些生活瑣屑、柴米油鹽了。”
童春幽幽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小小年紀(jì)怎會如此的?！皫熜郑隳睦锬芰私饽?？”這讓文里一陣恍惚。
“算了，這個我既然拿出了，那就給師兄了。希望如果有機(jī)會，師兄還是能夠代為美言幾句，小童就不勝感激了?！?p> 文里掩住喜歡的神色，只是敷衍支吾了幾句，送走了童春，文里趕緊回來，打開錦袋，除了他需要的長物，里面還有一塊石頭，并一張字條，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有的還是畫，文里有些好氣又好笑，“這個小東西，還是留了一手，小小年紀(jì)，心機(jī)就如此深沉，真是好……”他隱隱有些擔(dān)憂，這樣的心機(jī)，像這個方向上發(fā)展的性格，恐怕會離師門的要求越來越遠(yuǎn)。
這算小童有自知之明嗎？文里不禁反問自己。
臺子上文里之前取出的盒子，滿匣廢紙映入文里眼簾，零零碎碎的文字，錯綜復(fù)雜的線條，紛紛亂亂，文里頭嗡地一下又大了，真的很煩、很煩、很煩！他抄起幾張紙，皺著眉將其團(tuán)成團(tuán)，想要丟掉，他扭過頭，想了想，復(fù)有展開，他嘆了口氣，近來剛落腳此地，師父就命他開店，除了這個鋪?zhàn)邮菐煾附o的現(xiàn)成的場地，其他幾乎都是從零開始，不管是伙計的招募管教，店鋪轉(zhuǎn)折，進(jìn)貨、制作，上下打點(diǎn)，資金統(tǒng)籌，對他而言都是吃力進(jìn)行，千頭萬緒紛至沓來，而開店，除了做好要賣的東西，他還在構(gòu)思開張初期，如何以噱頭招徠客人，瑞福、張青都建議他多做噱頭，口碑都是后來的事情，開頭一定要好，他覺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鼓勵他們多想點(diǎn)子，于是他受到了很多餿主意。
文里慣于精雕細(xì)刻自己創(chuàng)作的點(diǎn)心果子，最近的煩雜事務(wù)，都擾得他思緒混亂，沒有好的靈感了，只得到堆堆設(shè)想廢稿。不過即使廢稿，他也會好好保存，正如做砸的點(diǎn)心果子，他也不會隨意丟棄，近一年，他做砸的情況變少很多，不必自食苦果了，當(dāng)然是以他自己的眼光，而非師父的標(biāo)準(zhǔn)。
沒心思想著做點(diǎn)心果子，他開始抽絲剝繭、追本溯源地回想近日的種種種種，這所有的煩惱都指向一個源頭——缺錢，缺錢會讓人心情不好，生活不妙，靈感郁郁，不得迸發(fā)。
文里揉著腦袋，想一想，如果知道缺錢了，那些伙計還會不管假意還是真心地喊他一聲“東家”么，他如何得以拿腔拿調(diào)，大大咧咧巡回來去。不知道熬到開張了，生意慘淡，或者僅僅是入不敷出，會有怎樣的結(jié)果。他可以不理會伙計的感受，但是他害怕面對師父的威壓與怒火。
想到種種，他就覺得心里堵得慌，壓力山大，只要每次借童春之口抽身歇一會兒，方可緩得一口氣，接著就是晚上向老師匯報工作跟功課，想起來從睜眼開始，幾乎就沒有休息。
他不禁懷念起以前隨師父山居的日子，那時候還可以偷空出去玩，現(xiàn)在一點(diǎn)自由的時間都沒有了，外面也不能隨意跑鬧，擺在外面的東西也不能隨便地摸。
他一邊胡亂想著，一邊將紙頭團(tuán)起來又展開，最終還是決定燒了穩(wěn)妥，說做就做，他移來燈盞，拿去燈罩，點(diǎn)燈，將皺了的稿紙慢慢放在外焰灼烤，看著邊緣燎焦蜷曲，忽然有靈感觸發(fā)了他，文里趕忙移開紙頭，熄滅火焰，左看右看，不由歡欣雀躍，沖入里間忙碌起來。
……
當(dāng)用鑷子輕輕地將細(xì)碎的小花放置而上，文里從細(xì)微的感知中脫離而出，長舒一口氣，界面、接觸、點(diǎn)、碰撞……靈敏的感觸不斷放大這些微之又微的瞬間，他從案臺上懸著的格子上取下紙筆，記下之前將花放上的剎那獲得的那份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