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時,阿兵與小雪報了縣里的技術中專。我本想和他們一同去報的,中專也更適合我。最終,我報了縣里第三高中,因為彤彤報考了縣里三中。
高中時期第一次去縣里,她母親送她到鎮(zhèn)上的客運站。臨走前,她母親對我說,彤彤第一次離開家去縣城,讓我照顧她。那時她可能沒聽見吧,或許她聽見了只是不說。那時我們一塊坐車去學校,一塊坐車回家。
黃河大堤的邊坡上長滿了草,我們村子就在大堤腳下。農閑時我爺爺喜歡在那里放牧,暑假時我們也愿意去那里走走。或低頭看書,或看遠處的羊吃草。我們在的時候,爺爺多數(shù)躺在陰涼的樹下哼戲曲乘涼。
高三的上學期剛開學不久,她不見了。宿舍里,班里,我找遍了,不見她的蹤跡。跟她相處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從我的世界里離開,也從不會去想??墒撬吡?,不辭而別,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給我。
我去了他家里,沒有見到她的父母,她家的院子里是副年輕的面孔。我認得,是她的二嫂。我問她彤彤的去處,她說,去打工了。
她那么喜歡學習,為什么會選擇這個時候去打工呢。她真的是去打工了,年輕的嫂子給出的答案是這樣的。后來,他二哥來了。我問原因,他也不愿多說,只說是的。
后來我去找小雪,起初她也不愿意講。我再三追問,她才告訴我。八月秋收,彤彤父母遭了車禍。滿載玉米的農用車倒在了她們村頭的河溝里。滿車的玉米棒子砸在了她父母的身上,人們趕到的時候,她的父母已經離去了。
她在縣城工作的大哥,接她回家奔喪。戴孝三天,她幾次哭到昏厥。父母喪葬完畢了,她不再哭了。父母不在了,她不愿叫哥哥們難做。于是他就做了一個決定,書不讀了,出去打工。
她選擇了默默離開,她沒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去處。究竟她去了哪里,后來有沒有回過家,小雪不知道。她的哥哥嫂子或許知道,只是不愿意說。我更不知道,即便是我想知道。
我再沒見過她,也沒有想到我還能再見到她。我曾問過自己,為什么對她的牽掛揮之不去。是對她遭遇的憐惜,是對我們相處的懷念,一個人在夜里想起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喜歡她。很久了,久的我也記不清了。
時間是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它很模糊。它可以把生命中清晰的東西,變得和它一樣模糊起來。偶爾夜幕降臨的時候,你才能在所有被它模糊的回憶中,清晰的記起曾經的往事來。這種清晰不會持續(xù)太久的,很快又會被更大的模糊而淹沒了。
而現(xiàn)在,當初的那個女孩,正坐在我的身旁。我們同乘一班公交車,住在省城的一個方向。她在我下面兩站的地方工作,是一家美容店。每天坐最后一班車回住的地方,每次坐在我身旁的位置。
昨天我第一次坐了這班車,才得以與她碰面。在認出我后,她似乎很平淡,像是遇見了平時遇見的所有人一樣。我們沒有像好友敘舊一樣,談談往事。我們只說最近的事,幾點上班,幾時休息。她的模樣已和當初有了很大的不同,我也變了很多。
能再次見到她,我是很高興的。我想和她再次聯(lián)系在一起,這應該所有男人都會有這樣的心態(tài)吧。
我第二想問她的,是她有沒男朋友。話到嘴邊卻不知道怎么開口,這么多年都過去了,說不定她早有歸屬了。我二十三歲,她小我一歲,也有二十二了。這個年紀,下學早的,在村里有很多都已經結婚了。
假設一下:一、她結過婚了。如果她結了婚,手上應該會有鉆戒。我作無意去觀察,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處并未佩戴戒指。首先,結婚可以排除。隨即我又想,要是她放在家里沒有戴呢。先不管,接下一條。
二、她沒有結婚,但是她交了男朋友。不過見她兩次都是一個人坐末班車,期間也沒人打電話或發(fā)信息聯(lián)系她。時間到這么晚,顯然不符合常理。那么,上一條也可以排除。
由此看來,可以初次推斷她還是單身。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痹S是我的發(fā)愣引起了她的注意。
“沒事,沒事。”我尷尬極了,我怎么可以這樣想呢,是因為對她的關心嗎?
一個女孩子,在十七八歲就出來闖蕩。她這些年,肯定不好過吧。是不是有人欺負她,她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呢。但這些,我并不打算問她。她現(xiàn)在看起來過得還不錯,干嘛非要說起往事,讓她傷心呢。
我拿定了主意,決定問她。就算她已經有了對象,那也沒什么。至少,我們還是朋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會對她好的。
“那個,你對象呢,怎么沒有見著啊?!蔽以囂街鴨柕?。
“誰?是說我嗎?”
“嗯,對呀?!?p> “沒啊,我沒對象。”
她沒有對象,要不先記下她的聯(lián)系方式,以后再說。
正在我沉默之際,公交車停下了。
“到站了,我要下車了?!彼鹕頊蕚渥吡恕?p> 這么快就到站了嗎,果然時間是那么不抗熬的。
“好,那明天見?!?p> 兩站后,車進了終點站。黑河村還和往常一樣,燈火通明??斓阶√帲姌窍聡撕芏嗳?。房東在門口支了桌子坐著,桌子上切了西瓜。見我走近,房東招呼我。
“小元,停電了。你李叔帶電工師傅在修了,很快就能修好,先坐下吃塊西瓜?!?p> 房東是一五十多歲的阿姨,跟他老伴住在這里。平時很熱心,見到了熟人都打招呼。
我接了西瓜謝過,便坐了下來。四下打量,其余的人也是這里的租客。
“小元,這幾天沒見你,好像瘦了啊?!?p> “嗯,沒有吧?!蔽彝铝藥琢N鞴现f道。
“年輕人,別只顧著忙工作,多注意身體?!?p> “嗯?!蔽一貞?。
一塊西瓜吃完,房東老伴李叔領著一個電工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保險絲燒了,還有那電箱老化太嚴重了啊,啥時候換了吧。”
“行行行,明天你再過來?,F(xiàn)在這個點就算了。”房東說完便帶著電工去結算了。
我跟房東老伴李叔打過招呼之后,便回到了房間。
天氣越來越熱了,房頂?shù)牡跎葞缀跗鸩涣俗饔昧耍砩嫌质菐状伪粺嵝蚜?。這次一定要狠狠心,下班回來,好賴自己買一個電風扇。
決心已經下了很多次了,但是每天上班的地方有裝空調。白天一天幾乎感覺不到熱,晚上就忘了買風扇的念頭。好了傷疤忘了疼,用到我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想起在公交車上的想法,不由得又可笑了起來。自己已經混成了這個樣子,還想著去找女朋友。但那時卻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年輕的熱度燃燒著我,哪還想那些。
五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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