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ㄆ?、闕樓圖)
這乾陵的墓室是由墓道、過洞、天井、甬道和前、中、后三個墓室組成,五娘一行人沿著墓道,往中室走去。這中室是放置梓宮的地方,韋后和邢姑娘應(yīng)該是在那里。
“五娘,我似乎聞到了一絲血腥氣?!蹦沟乐衅迕钔蝗煌O履_步,拉住五娘說道。
五娘點點頭,從袖子中拿出一顆夜明珠,在夜明珠幽綠的光暈下,墓道的樣子漸漸清晰,而東壁和西壁上那血紅的壁畫,在幽暗的墓道中顯得格外的詭異與驚悚。
趙構(gòu)雖出身皇族,卻是第一次到陵墓中來,見兩側(cè)的壁畫如此詭譎,驚道:“這是何物?”
五娘道:“這是闕樓圖。闕,觀也。古者每門樹兩觀于前,所以標表宮門也。其上可居,登之可遠觀,人臣將朝,至此則思其所闕。這圖中三出闕超越了太子使用二出闕的標準,顯然是'號墓為陵'而依天子之禮構(gòu)筑的?!?p> 趙構(gòu)聞言,心中一怔。同樣身為皇子,他大概是能理解懿德太子的悲劇的吧。
細細看來,這闕樓出檐遠,斗拱大,整體施以紅色,以金銅飾件連接,金碧輝煌,高大雄偉,的確能彰顯大唐的豪華氣派。只可惜逝者已矣,這闕樓儀仗圖再氣派,懿德太子也終究沒能登上皇位。
墨明走到闕樓儀仗圖前,看著栩栩如生的壁畫,不禁眉頭緊鎖。
闕樓本是建于高大的臺基之上,用飛廊或城墻與主體建筑連結(jié),臺基由磚筑成梯形,這幅闕樓圖畫面壯闊,人物眾多,以林木、山巒為背景,襯托出宮殿宏偉高大、莊嚴肅穆的氣勢,繪城墻、闕樓和即將出城的儀仗隊,畫得絲絲入扣,華麗非常。
尤其是畫面中的人物,隱隱透露著邪性。
那儀仗隊中的士兵,均著圓領(lǐng)長袍,戴黑璞帽,穿黑靴,長袍顏色按軍階等級分為紅、黃、綠、赭,所有人均為侍衛(wèi)裝扮束。
他們目視前方,恭候迎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眾人順著畫中士兵的視角望去,棋妙驚呼道:“邢姑娘在那!”
突然,中室里傳出一聲凄厲的嘶吼聲:“什么人?膽敢闖入我皇兒的宮殿?”
墓道里開始彌漫起一股牡丹幽香,這陣陣幽香中卻透露著一種難以名狀的邪魅與妖異。
韋后從陰暗中走來,她一襲紅衣,映襯著臉上的悲啼妝既悲且怪。她雙眼混沌,眼神中泛著詭異的青光。
五娘心下明了,她是韋后憑著怨念寄宿在焦骨牡丹上的一縷殘魂。
“五娘,我這就收了她,然后去壁畫里把刑姑娘救出來!”棋妙見出來的只是一縷殘魂,便跟五娘提議道。
五娘搖搖頭道:“她當(dāng)年到底與齊云樓也是有一段淵源,我不忍心就此將她灰飛煙滅,還是盡量圓了她這段緣法,讓她往生罷。我先困住她,你和墨明一起去壁畫里,找到邢姑娘就趕緊出來,這壁畫邪性的很,耽擱久了恐會折了邢姑娘的福?!?p> 正要動手之際,突然,韋后混沌的眼神在看到趙構(gòu)的時候,漸漸變得明亮了起來,臉上的悲啼妝也逐漸褪去,一眨眼的功夫,恐怖的殘魂變成了一位端莊高貴的美艷仕女。
她略過五娘三人,慈愛地望著趙構(gòu)道:“皇兒,你跑去哪里了?真是叫母后好找!”
趙構(gòu)聞言,一臉驚愕,嚇得往后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
墨明和棋妙乍聞此言,一時之間也是不明就里。
這韋后唱的是哪出?
韋后又向著趙構(gòu)走近了幾步,笑道:“傻孩子,你躲什么呀?母后可是找了你許久了呢!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說著手指這壁畫中的轎子,“新娘子已經(jīng)在那里等你了,良辰吉日可耽誤不得,快進去吧!”
趙構(gòu)極力穩(wěn)住心神,望向五娘問道:“五娘,這……這可如何是好?”
五娘見此情景,眼神一閃,似是明白了什么。她先示意趙構(gòu)莫要驚慌,然后不動聲色地對著韋后道了句:“太子殿下這就來,請娘娘稍候。”
五娘悄聲問趙構(gòu)道:“殿下,這韋后將你錯認成了懿德太子,你可愿進這壁畫救出邢姑娘?”
趙構(gòu)此時雖不明白為何韋后會認錯自己,但是人命關(guān)天也顧不得那么多了,便道:“邢姑娘是我大宋子民,本王當(dāng)然愿意相救。只是本王雖學(xué)過騎射之術(shù),卻不通道家術(shù)法,不知該如何才能入畫營救邢姑娘呢?”
五娘微微一笑:“會騎馬便成了!”
說完,五娘抓了一把墓道里的泥土,頃刻間捏成了一匹小泥馬,放在地上,這泥馬竟似有了血肉一般,慢慢地長高變大,成了一匹威風(fēng)凜凜的汗血寶馬。
五娘又將邢姑娘的耳環(huán)掏出來給泥馬聞了聞,隨后對趙構(gòu)道:“殿下你騎著這匹泥馬進到壁畫里去,它會帶你找到邢姑娘的。找到邢姑娘后,殿下只需和邢姑娘一同騎上這匹馬,便能脫險?!?p> 說著又將耳環(huán)塞到趙構(gòu)手中,“如今,一切就看殿下的了!”
待趙構(gòu)騎上泥馬后,五娘用力拍了拍泥馬的屁股,泥馬瞬間飛奔進入壁畫中了。
韋后見自己的皇兒已入壁畫,滿意的笑了起來。找尋多年,如今終于找到了一個具有萬凰之王命格的女子,又在此處等到了皇兒,來日皇兒君臨天下,自己便可垂簾聽政,這大唐的榮耀還是終究還是屬于她的。
想到這里,韋后心中的怨念逐漸散去。繼而,她聽見一陣喃喃的吟誦之聲響起,這聲音清明悅耳,讓人倍感舒適。她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是面前那個白衣女子在念念有詞吧?她是誰?為何那般眼熟?”韋后努力地往前飄去,用力揉了揉眼睛,這一回,她終于看清了!
原來是她!竟然是她!
“阿姐,我兒來日會成為天子的吧?”韋后手指著趙構(gòu)方才入畫時的方向,向眼前的白衣女子問道。
白衣女子望向壁畫中,點了點頭,意味深長道:“嗯,他,會的?!?p> 聽到這句話,韋后嘴角勾出一抹釋然的笑容,便消失在了墓道中。
五娘輕嘆了一句:“這段往生咒,也算是全了你我當(dāng)年的一段淵源。如今你怨念已消,了卻了這段緣法,便早日往生罷?!?p> “走吧,去把邢姑娘和康王殿下接出來?!蔽迥飳δ?、棋妙道。
?。ò恕⑽猜暎?p> 上林苑,凝碧亭。
邢秉懿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自己鳳冠霞帔,被禁錮在花轎中。
突然,一位青年郎君乘著駿馬從天而降,解救了自己。夢里那郎君不是別人,竟是之前在金明池遠遠瞧見過一眼的康王殿下。
猛然間,邢秉懿睜開了眼睛。
果真只是一場夢呢,自己還在這凝碧亭中!
只是,這亭中不知何時竟多了好幾個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之前在雅集上一見如故的五娘、棋妙和她店里的伙計,還有那位郎君是……
五娘見邢秉懿醒來了,忙道:“秉懿你醒了,說來可巧,我們還真在這牡丹園中偶遇了呢!”
邢秉懿也笑道:“是呢,能在這牡丹園里見到五娘姐姐,我心里真是歡喜!”
五娘幫邢秉懿理了理頭發(fā),遞上那只耳環(huán),道:“上次雅集,你說這耳環(huán)是你母親送你的及笄禮,甚是珍貴,這一轉(zhuǎn)頭就丟在這上林苑啦?多虧了康王殿下拾得,不然,回去看你母親怎么責(zé)罰你!”
邢秉懿一聽康王殿下四個字,聯(lián)想到夢里的事情,望向趙構(gòu),滿臉?gòu)尚?,起身行了個禮便羞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趙構(gòu)想起壁畫里那些光怪陸離的經(jīng)歷,再看著眼前嬌俏美麗的邢秉懿,心里就如眼前的湖面一樣,泛起了陣陣漣漪。
他干咳了兩聲,道:“刑姑娘今日受驚了,本王送姑娘回客棧早些歇息罷?!?p> 五娘見眼前又是一段新緣法的開端,笑道:“那就有勞康王殿下了,邢姑娘,你的女使采兒已經(jīng)在客棧等你了?!?p> 說完,五娘走向趙構(gòu),將那個小泥馬遞給了他,悄聲道:“殿下,這個泥馬貧道便贈與你了,望殿下能貼身攜帶。將來若遇性命攸關(guān)之際,它能幫上殿下的大忙。另外,今日諸般,皆由邢姑娘的耳環(huán)而起,環(huán)者,還也,來日若有非常之變故,還望殿下莫要忘了今日之緣法與情誼?!?p> 這段話,趙構(gòu)聽得似懂非懂。他接過小泥馬,點了點頭,道:“本王記下了?!?p> 五娘與墨明、棋妙三人向趙構(gòu)與邢秉懿道別后,便走出了凝碧亭。
路上,棋妙很是高興:“今日收了韋后的一段緣法,也算是不虛此行了?!?p> 墨明卻覺得有些惋惜:“只可惜,闕樓圖中的那場冥婚,損耗了邢姑娘一半的鳳格天命?!?p> “那會怎樣?”
五娘嘆了一句:“將來,恐怕是終其一生,都只虛有皇后之名,卻無福享一天皇后之尊。罷了,今日之事,既是韋蓮兒的緣法,也是刑秉懿的緣法。我們走吧!”
春盎風(fēng)露,滿照花叢。
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那葉如翠羽、蕊如金屑的牡丹花叢深處。
“五娘,我們這是去哪里?”
“該去見見我們的老朋友牡丹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