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了解,錦羅雖然古靈精怪,經(jīng)常做出讓人瞠目結(jié)舌的事來,完全不似一個大家閨秀,那都是自己疏于管教,而燕安又對她太過縱容的緣故,但錦羅心地不壞,喬氏最后道:“錦環(huán)性子不好,不如你胸襟開闊,所以這件事,你還是讓了她吧?!?p> 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錦羅不好反駁,只道:“謹遵母親之命,剛好我今日有時間去大理寺報案了?!?p> 喬氏一驚:“報案?報什么案?”
錦羅道:“我是在后花園給人擄走的,母親說這事是不是很稀奇,咱們府上守衛(wèi)森嚴,誰人能輕松進入后花園,從而擄走我呢?女兒細細思量過,此人首先知道我有晚飯后往后花園散步消食的習慣,其次他得到了進入后花園之角門的鑰匙,所以女兒覺著咱們府上鬧家賊,報給大理寺,一查便知,也好及時清理門戶,不使得以后再有類似這樣的事發(fā)生?!?p> 她的這種分析,是轉(zhuǎn)述卿公度昨晚的分析。
喬氏聽罷,怔忪間差點失手打翻茶杯,她也知道錦羅聰明,而這番話,像是在暗示,若經(jīng)大理寺查證,一旦捅出是自己所為,大理寺倒也不會將她如何,但她會從此顏面掃地,蘇寓那里都過不去,兩害相權(quán),喬氏微微一笑:“大理寺你就不必去了,還是趕緊去試試衣裳吧,十幾個巧婦為你縫制的呢?!?p> 錦羅故作迷茫:“母親不是想讓四姐代嫁么?”
喬氏抬手按了按額角,身心俱疲狀:“你說的對,與世子合婚的是你,一旦卿家知道,豈不是憑空惹來麻煩?!?p> 錦羅道:“那四姐……”
喬氏無力的揮揮手:“她哭一陣鬧一陣,也就過去了,她不經(jīng)常這樣么。”
錦羅屈膝:“女兒謹遵母親之命,女兒告退?!?p> 走出上房,她并未有打贏一場仗的勝利感,反倒那心更加不舒服,母女之間竟也勾心斗角,止不住一聲長嘆。
月牙兒偷偷拉了下她的衣袖,悄聲道:“奴婢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雖然爭到了,但奴婢擔心六小姐會為此得罪四小姐?!?p> 錦羅并不在乎:“我以前得罪她的事還少么,不差多一次,再說,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是蘇家人,而是卿家人?!?p> 月牙兒恍然大悟:“是了,六小姐你馬上要嫁進卿家了,可是,六小姐怎知到了卿家就事事如意呢?!?p> 錦羅腳下一滯,目光也突然迷離……
有人喚她:“小妹!”
錦羅一轉(zhuǎn)頭,見燕安從長廊的一頭疾步而來,她忙迎了過去,但凡見到燕安,她的內(nèi)心總會驀地變軟變暖變得異常安穩(wěn),就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終于回到家回到父母身邊,這是她人世間唯一的倚靠,雖然父親待自己很是不錯,總歸父親朝堂上更忙,太多時候無暇顧忌到她,都是燕安的照顧,才使得她吃得飽穿得暖,平安長大。
兄妹見面,錦羅親熱的喚了句:“大哥?!?p> 燕安含笑點頭,然后道:“我聽說你回來了,快跟大哥說說,怎么無端給人綁了呢?你又是如何逃脫的?”
當著大哥,錦羅完全可以坦誠相見,于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得詳詳細細。
兄妹兩個一邊走一邊談,待錦羅說完,他們已經(jīng)來到正宅通往西苑的通道處,有風打通道的一頭吹來,吹得兩廂的花木紛紛擺頭,吹得燕安的衣衫鼓蕩開去,他凝眉思索:“那個救了你的人,會是誰呢?”
錦羅道:“一個大俠?!?p> 燕安笑了,他不信這世間有什么大俠,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那些打抱不平的,都是仗著功夫好卻沒地方施展身手的閑人,他們不事勞作,喜歡斗毆,將所謂的流浪稱之為闖江湖,打來打去,爭個虛名,他覺著,身為男人,要么征戰(zhàn)沙場保家衛(wèi)國,要么留在家里侍奉雙親,大俠,或許稱之為游手好閑更合適,但他什么都沒說,只道:“你平安回來就好,趕緊回房吧,那些老嬤嬤等著給你梳頭開臉呢?!?p> 錦羅乖順的答應(yīng)了,想走,忽然問:“大哥你這是去找我才回來嗎?”
心里想,自己失蹤,最擔心的是燕安。
燕安微微一怔,他其實哪都沒去,卻道:“當然?!?p> 錦羅有些內(nèi)疚:“讓大哥擔心了,今天我就要離家,請受小妹一拜,感謝大哥這么多年對我的照顧,于我心中,一直將大哥當父親呢?!?p> 她拜了下去,卻給燕安托住,燕安的手抓住她的手,她感覺到大哥的手在微微的發(fā)抖,她想,定是大哥不舍自己的緣故。
果然,燕安眼中起了霧氣,語氣也有些哽咽:“此后你便是卿家人了,再不能像在家里一樣的任性,因為你上有公婆,下有小叔小姑,還有各房妯娌,而卿公度我也聽說過,習武之人,脾氣難免暴躁,再說那卿公度多少年征戰(zhàn)沙場殺人如麻,你小心著。”
月牙兒那廂嚇得面如土色:“六小姐不會給世子打吧?”
錦羅卻咯咯一笑:“指不定誰打誰呢。”
燕安臉色一沉:“這個時候你還說笑,大哥的話你可記???”
錦羅立即嚴肅起來:“我記住了,大哥放心吧?!?p> 燕安一嘆:“我怎么能夠放心呢,卿公度已經(jīng)二十有四,你才十六,論心機你都不是他的對手?!?p> 錦羅茫然:“夫妻間不該舉案齊眉以誠相待么,為何要耍心機?我見大哥和大嫂就非常恩愛呢?!?p> 燕安見她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呵責道:“你懂什么,有些時候夫妻恩愛只是扮戲。”
錦羅一愣。
燕安自察失言,忙補救:“我的意思,為了讓父母家人放心,有時候夫妻吵架不愉快,也會刻意隱瞞的?!?p> 錦羅道:“我聽大哥的,盡量讓著卿公度就是,倘或他得寸進尺,我就與他和離?!?p> 燕安似乎一愣,繼而點頭:“對,倘或他對你不好,你就到大理寺請求和離,和離在我朝不是沒有,堂堂的玉琢公主都與駙馬和離了呢?!?p> 錦羅嗯了聲,忽然想起一事:“聽說玉琢公主也準備拋繡球招親了。”
燕安咧咧嘴角,那笑轉(zhuǎn)瞬即逝,頗有些嘲諷的意味:“拋繡球在我朝已經(jīng)蔚然成風了?!?p> 說完目光飄向渺遠的天際,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