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成定局。
錦環(huán)去找喬氏鬧,最后給喬氏打了一耳光才平靜下來,有丫頭隱約聽見喬氏說:“娘能做的都做了,你唯有認(rèn)命?!?p> 然后錦環(huán)哭著跑了。
闔府都在悄悄議論,這叫什么事,忽而六小姐忽而四小姐忽而又是六小姐,大家都給折騰懵了,特別是都了解錦環(huán)的脾氣,就怕她一腳踢開錦羅自己強行上花轎。
月牙兒也擔(dān)心,對端坐在炕上的錦羅悄聲道:“六小姐,你說四小姐還會不會鬧?”
經(jīng)過開臉梳頭辭親飯之后,錦羅著紅裝端坐于房中,等著王府來迎親,她雙手規(guī)矩的放在膝頭,目視前方,安靜得頭上金步搖的流蘇都不動一動,第一次如此盛裝,滿頭珠翠襯著她薄施脂粉的臉,美如畫中人,她淡淡一笑:“誰知道呢?!?p> 像是不確定的語氣,卻絲毫沒有不安,繼續(xù)安靜的端坐,只等門外跑進(jìn)來個丫頭:“孫嬤嬤,王府來迎親了!”
錦羅終于動了動,眼珠子來回轉(zhuǎn),雙手也局促的絞著,這樁婚事折騰到現(xiàn)在,總算塵埃落定,卻不知那個殺人如麻的卿公度,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內(nèi)心的擔(dān)憂很快被那些嬤嬤丫頭們熱鬧的歡笑聲沖淡,孫嬤嬤為首,指使著有身份又穩(wěn)妥的兩個婆子過來攙扶起她,徐徐而出房門。
待到了垂花門處,耳聽身后有急促的奔跑聲,接著就傳來錦環(huán)撕心裂肺的喊:“蘇錦羅,你別得意太早!”
然后,是錦環(huán)給拖走時不甘的掙扎聲。
錦羅頭上蒙著蓋頭,旁人看不到她的神情,只發(fā)現(xiàn)她面對錦環(huán)的謾罵恍如未聞,依舊款款而行,走的那么穩(wěn)那么堅定。
到了府門口,月牙兒突然驚呼:“啊!”
錦羅這才道:“你又怎么了?”
月牙兒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迎親隊伍:“王府好大陣仗!”
迎親的隊伍中,無論丫鬟婆子乃至轎夫,一律紅衣,連馬匹也都是頂著大紅的綢花,從月牙兒的角度看出去,似乎整個青云大街都紅彤彤一片,蔚為壯觀。
孫嬤嬤是老人了,見識過蘇家兒女多人的婚禮,哪個兒郎娶的都是大家閨秀,哪個姑娘嫁的都是名門大戶,卻沒有這樣的氣勢,即使是當(dāng)年的錦粟選為妃嬪進(jìn)宮那天,那些前來迎接的禮部官員還有宮中內(nèi)官,各穿各的官服,人員眾多,亦無此氣勢,管中窺豹,對王妃宓氏的能力可見一斑,孫嬤嬤趾高氣昂道:“靖北王卿家,那是什么門庭,世子大婚,這可是轟動京城的大事,再大的陣仗也是配的上。”
仿佛出嫁的是她的女兒般,得意洋洋。
錦羅也聽說,昨天卿家來下聘,三十六抬的聘禮,也是一樣,無論小廝還是那些裝聘禮的大箱子,都是一團(tuán)紅,惹得百姓紛紛駐足。
而燕安,卻動用四十八抬來送嫁妝,風(fēng)頭蓋過卿家,甚至連喬氏都震驚了,也讓王府之人嘖嘖贊嘆,唯錦羅明白,大哥快傾家蕩產(chǎn)的陪送她如此豐厚的嫁妝,是不想卿家小覷她罷了。
正感慨,這時卿家派來的喜婆扭著水桶腰過來道:“小王妃,請上轎吧?!?p> 本朝王爵,有親王郡王,親王又分皇族和異姓王,皇帝之子,到了一定的年紀(jì)皆封親王,兩字為號,異姓王,都是功勛卓著者,三字為號,卿家便如是,且世襲罔替,平時在王府,仆人們對卿公度的稱呼參差不齊,多數(shù)稱他為世子,少數(shù)稱他為小王爺,按理他的夫人,當(dāng)稱為世子妃,但按照他那小王爺?shù)姆Q呼,這喜婆稱錦羅為小王妃,只是一種習(xí)慣上的民間叫法,不能說不對。
錦羅沒吭聲,由著仆婦們攙扶上了花轎,等坐穩(wěn)了,聽負(fù)責(zé)迎親隊伍的卿公度的堂兄卿公晉高聲發(fā)出號令,轎子一起,錦羅突然滑下一滴淚來,偷著掀開蓋頭,又偷著掀開側(cè)面轎子小窗金色帷幔的一角,不見父親蘇寓,也不見母親喬氏,見到的是大哥燕安黯然佇立在眾人之后,只露出半個頭,那深邃的目光像冬夜寒星,冷幽幽的嚇人。
說離家就離家,一切發(fā)生在眨眼間似的,錦羅起初還沒感覺什么,而此時,心隱隱的痛,到底生活了十六年,哪怕是墻角的一撮草,她都不舍,希望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母親愛她,姊妹愛她,雖然嫁了人,而這里,也是她的娘家,是她生命的起點和轉(zhuǎn)折,是她人生路途中非常重要的驛站。
深呼吸,拭干淚,放下蓋頭,端坐。
耳聽外面響器聲不絕于耳,無論悠揚不悠揚,總歸熱鬧喜慶,所以她樂得聽。
青云大街到鳳凰大街不近的路程,走了許久,她琢磨是不是快到了,忽聽月牙兒又是哎呀一聲,錦羅知道她緊隨花轎呢,小聲問:“你又怎么了?”
隔著轎子還怕那丫頭聽不見自己的話,孰料月牙兒卻捏著嗓子道:“六小姐,是裴公子!”
錦羅再次掀開蓋頭掀開轎窗帷幔的一角,發(fā)現(xiàn)街邊,裴晏隱在圍觀的百姓中,燕安的目光有些冷,而他的目光,卻是滿滿的怒,滿滿的恨。
錦羅無奈嘆息,正想放下帷幔,卻見裴晏沖了過來,錦羅忙對月牙兒道:“你過去?!?p> 月牙兒當(dāng)即明白是怎么回事,跑過去攔住裴晏,拖著到了僻靜處,問:“裴公子你想作何?今天可是我家小姐大喜的日子,你不能給攪合了?!?p> 裴晏冷笑:“她這種嫌貧愛富的女人,我沒興趣,也不會攪合,我只想見一見她,告訴她一些事?!?p> 月牙兒不信,撇嘴道:“裴公子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時辰,你沖過去跟我家小姐說話,卿家人會怎么想?再說,我家小姐從來沒有嫌貧愛富,無論與你退婚還是嫁給靖北王世子,都是國公爺和夫人的主意,我家小姐只能順從。”
裴晏腦袋一揚:“你一個小丫頭,我跟你說不著,今晚一更,我在王府外等錦羅,她若不肯出來見我,別怪我將她那些不光彩的事抖落出來,那個時候,莫說她想做什么世子妃,連王府都無法立足,卿家會將她掃地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