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自然是無功而返,但是他這番行動的確起到了相應(yīng)的作用,棋鬼不惜暴露自己在人間的真身,赤裸裸的暴露于青天之下,當(dāng)然這對于其他人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對于商人來說,棋鬼老兒一朝露出真身,撕去偽裝,他就能輕易找到他的所在。
商人自然就是先前李重霄識海之內(nèi)的布衣神秘人,總是戲謔的說道,自己也是要吃飯的,他在這天下之大,何處都曾賣過刀槍棍棒,他不爭朝堂,不爭江湖,他這么些年來,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找尋合刀離字訣,這是牢牢刻印在他心上的一個使命一般的東西。
他早就忘記了自己從何而來,要往何去,但卻從未迷失在歷史悠悠的長河之中,他一直在追尋一個叫做意義的東西,直到最近百年,他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有些變化在漸漸地發(fā)生。
這變化緩慢,卻真實(shí)存在,他說不上來,他的存在或許是見證歷史,又或許是繼續(xù)書寫歷史,這樣才賦予了他永久的生命。
棋鬼又是何時存在的呢?他這樣想著,卻記不起曾經(jīng)的種種,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江湖人,見證了一個又一個承時代氣運(yùn)的天命之子,但他們或許霸氣側(cè)露,或許智謀過人,但無一都最后歸于平庸,成為江湖煙塵中的一縷,從來沒有逃出這個世界的循環(huán)。
但是棋鬼不一樣,他突然想起來一句調(diào)笑的話,“流水的天命,鐵打的棋鬼?!焙髞硪幌?,似乎就是自己不知道多少年前提起的,棋鬼就是這樣,一直在商人的對面,看似遙不可及,但是又不斷地,不依不饒的攪動著這個不時會沉寂下去的江湖。
他自云間緩緩漫步,如同自天上下凡的仙人,自人間游戲一番,他卻渾然不知,也不再去尋棋鬼躲去了何處,他知道棋鬼并不是畏懼他的一桿長槍,明明就是早已超脫塵世的大能,又有何種高低可以分別,他只不過是不想與自己糾纏而已。
不過商人也已滿足,他想自己已經(jīng)表達(dá)的足夠清楚,少年身后的是他,那么他就不能再次親自出手,當(dāng)然商人也阻攔不料他去擺弄他那一盤破爛棋子,畢竟是天上的寶貝,便隨他去,不知為何,商人有些無條件的相信那個面容可愛的少年。
他的身形在云海間隱去,群山都松了一口氣,終于送走了又一樁魔神。
不過為什么要說又呢?
群峰之間盡是深深的峽谷,皆是縱橫曲折,似乎曾經(jīng)有河流趟過此處,留下了不知多少道縱深的溝壑一般,讓這山脈變得復(fù)雜無比。
透過彎彎的一道狹隘的峽谷,露出的是一片小小的平原,這處阡陌交縱的笑平原上少有人家,但卻依然還是有住戶存在,他們小團(tuán)小團(tuán)的聚在一起,沒有形成小村落,只能算是幾家可以有個照應(yīng)罷了。
外人想象不到,峰間那么兇險的深峽間,還能有一處桃源般的土地。
一個佝僂老翁在遠(yuǎn)處漸漸行進(jìn),向著那幾處有著炊煙的人家走去,屋外有幾個孩子打鬧追逐,老柳樹枝條不斷垂下,形成了一大片的陰涼,幾個老頭老太太,在那里伴著馬扎,輕搖蒲扇,躲著這有些毒辣的太陽。
這才三四月,這片地方溫度就升了起來,讓人們有些措手不及。
老翁不捧酒壺,只捧棋簍,慢慢走著,看起來有些不穩(wěn)當(dāng)。
他這是在回家,路上跟人們打著招呼,大家也都熱情的招呼著,拉著老翁嘗嘗剛出鍋的湯面,老翁笑著搖頭,輕拍孩子的小腦袋,笑著說:“老伯下次再在城里給你帶小玩意,這次走的匆忙,沒有帶?!?p> 小男孩虎頭虎腦,但也是懂事,嗯了一聲,便大聲向著老翁道別。
他踏入自家院子的時候,輕輕帶上了門栓,輕輕一甩,看起來有些沉重的棋簍便悠悠飛至屋中,像是變戲法一般,孩子看了肯定要眼冒精光。
他回到屋內(nèi),有些吃力的坐下,捧起茶壺,輕嘬了一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下一刻,隨著他盤起的右腿落下,一股震響自屋內(nèi)房磚間響起,一股裂紋自他腳下傳遞出去。
奇妙的、突兀的形成了一副三百六十一子棋盤。
他輕輕咳了兩聲,手下意識捂住嘴巴,卻感到一陣甘甜,“你果然還是殺心沉重,為了殺我便一擊轟出數(shù)十年的積蓄,只是為了傷我一絲?”
攤開掌間,幾滴鮮血現(xiàn)于掌心。
他輕嘆一聲,又捏起幾子,斟酌著下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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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的三個人和一條小狼,已經(jīng)踏上了歸途,縱然隊伍之間的氣氛有些怪異,但是終究還是啟程了。
李重霄刻完碑文,那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氣勢,皆是一泄而空,昏昏沉沉,又是睡去,李重陽自然的想要將他背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的后背著實(shí)有些猙獰,便又去找了一套合身的農(nóng)人穿的衣服,套在了身上,收拾了一下屋內(nèi)的東西,將兒子架在了身后,緩緩起身。
李重陽這時才真正有機(jī)會仔細(xì)看看自己素未謀面的兒子,但是看見他那精致的面龐,不住的讓他想起自己的白黎,又是一陣惘然。
“師傅,我們這就是要直接走回去嗎?”魏青疑惑道,他比較習(xí)慣于叫李重陽一個師傅,雖然只有很小的時候他們才相處過一段時間,但是給魏青留下的印象卻不小。
“都這么多年了,還叫師傅,叫叔?!崩钪仃柋驹阪?zhèn)外的那條寬闊的道路上慢慢走著,聽到魏青的聲音,便笑著回頭說道。
魏青有些惶恐,他知道這是叔在告訴他不要見外,但是魏青自骨子里對于李重陽的尊敬還是有些讓他不自在。
“咱們一直都是一家人,找個時間,我會拜托師傅,許你入我家?!崩钪仃栐捳Z間還是那么溫和,讓人感覺到很舒適。
這句話卻讓魏青誠惶誠恐,但是卻真得出乎了他的意料,“叔,這……”
“不必多言,黎兒此前便與我說過,下次回家便……”他本來還顯得有些輕松的語氣,卻突然卡住。
“是啊,回家吧?!辈辉俣嘌?。
天色晚了,一家人更應(yīng)該團(tuán)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