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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西樓

五(一)

憶西樓 淇之瀾 2013 2020-06-06 21:00:00

  楊蘭陵目光落在她手中荷包上,瞬時驚喜不已,連忙接過仔細(xì)查看絲帶上玉墜是否安好,再抬頭,笑容多了些誠摯,深深施禮道:“多謝小姐特地送還,蘭陵感激不盡?!?p>  “舉手之勞,也虧得是落在七殿下宮中,若是掉在宮苑里,只怕也難尋回。”玉長清莞爾,雙眸益發(fā)澄澈。楊蘭陵珍重收好荷包,微含赧意道:

  “這荷包是我最看重之物。昨日從宮里回來才發(fā)覺丟失,想定是遺落在壽宴上了。如今能尋回,真該好好答謝小姐,只恨身無長物……小姐若閑來無事,我愿彈唱幾首曲子……蘭陵也只能如此致謝了。”

  “說到先生曲技,我還記得昨日先生那四折戲,各有千秋,難分伯仲,家母聽了喜歡得緊,連說先生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造詣,實屬難得。”玉長清雙眸一亮,“我還聽聞先生曲技在城中無出其右,想來于南朝清曲也不陌生吧?”

  “蘭陵不才,清曲也會幾首。”楊蘭陵當(dāng)即應(yīng)聲道,“若令堂愛聽,盡管送封信來,我必親身前往,絕無推辭?!?p>  玉長清見她一片赤誠,便也笑道:“是我祖母極喜南朝清曲……先生既如此說,待我回去稟明,擇日相請。”

  楊蘭陵微笑頷首,端詳著面前女兒家澄澈笑顏,心底生出幾分艷羨,又帶幾分悵惘。這便是尋常十七八女兒的樣子么?——心無所礙,清越天然,連笑容都比旁人純凈,使人自然而然生出親近之心。

  “……小姐昨日亦在宮宴上,不知小姐貴府何處?”她鬼使神差地問道,暗忖能讓七公主親自拜托送還荷包,只怕家世煊赫,若果真是世家女兒,自己或能破例對權(quán)貴子弟高看一眼。

  “談不上貴府,祖父父親俱在太醫(yī)院供職,幫過七殿下,七殿下感懷,這才請了我和母親赴宴。”

  楊蘭陵再不喜權(quán)貴子弟,往來熟客里好歹也有幾位國公世子,平日閑聊說起宮中事,亦曾提起太醫(yī)院玉氏父子如何妙手回春,幾次救回端王性命,如今稍作聯(lián)想,便能猜出這位玉小姐必是玉家女兒。楊蘭陵不由肅然,愈發(fā)注重禮節(jié),玉長清反倒不自在起來,赧顏笑道:

  “先生其實不必如此拘禮,論起來先生與我年紀(jì)相仿,只怕我還得叫您一聲姐姐呢。都是同輩中人,我實在消受不得。”

  “曾聽客人言,北疆疫疾正是由令尊平定。我敬令尊活萬人,故此持禮,小姐自然受得起?!睏钐m陵正色道,旋又懊惱起來,“我竟忘了奉茶,實非待客之道……”

  “茶便不用了,我這就得走,還趕著去病家復(fù)診呢,不然能跟先生多說會話了?!庇耖L清通過一番言談,對楊蘭陵可謂刮目相看,印象頗佳,奈何顧及此次來清心街沒跟家中報備,難免心虛,遂歉然一笑道:“那改日我請先生到家里再敘,不知先生何日得閑?”

  “我一介閑人,自是小姐隨召隨到?!睏钐m陵心中不舍,堅持送到后門,親眼看著玉長清登車而去才依依回轉(zhuǎn),不由對赴約去玉家之事生出些期待。

  西院里,眾樂伎見她送客歸來,紛紛上前打聽來者是哪家小姐,竟肯涉足煙柳之地。楊蘭陵無意多說,隨便敷衍幾句便作罷,眾樂伎到底對她心懷畏懼,見她似有不耐,不敢再做糾纏,楊蘭陵樂得輕松,走到自始至終面色無動給琵琶調(diào)弦的蘭彩面前,叫聲七姐道:

  “方才先生送來的新戲,七姐若得閑,到我屋里陪我過一遍可好?”

  蘭彩自無異議,兩人登樓安坐,依著洛琴齋送來的戲本試演一遍,楊蘭陵覺出有唱詞尚可潤色,遂取過狼毫小管,抵著下顎擰眉思忖。蘭彩坐在一邊給琵琶定音,兩下各行各事小半刻,蘭彩忽道:

  “方才那小姐不知是何許人物,難得能讓你青眼相看。你那些恩客里,就連衛(wèi)世子也鮮有機(jī)會能勞動你親自送到門口?!?p>  “那起公子王孫成日留戀清心街,心都花了,不值得我恁般殷勤。還不如跟玉小姐多些來往,倒免去我口不應(yīng)心地應(yīng)酬。”楊蘭陵平靜道,提筆寫下幾個小字,“玉小姐人很好,我喜歡?!?p>  “隨便你罷,能跟大家小姐來往的樂伎,古往今來,你還是頭一個。”蘭彩說罷,管自垂首扭著琴軫,定準(zhǔn)音色,練了一段輪指,淡聲又道:“華屋會還剩不到一個月,接著便是鵲橋宴,滿城樂伎舞姬都卯著勁爭奪白鸞湖魁首名位。我看你今年風(fēng)頭正盛,勸你一句,提防些。清心二街,名樓苑野曲坊數(shù)不勝數(shù),多的是為聲名不擇手段者,仔細(xì)遭人算計,輕則給你聲名抹黑,重則直接下藥毀了嗓子。不是人人都跟飛鶯樓幾位當(dāng)家姑娘似的顧及鄰里臉面,講究有所為有所不為。”

  楊蘭陵不以為然,輕一笑道:“七姐說得是。既然人人盯著這魁首名頭,我想著不如讓出去算了。反正連著幾年都是我,也沒什么意思?!彼冀抟惶?,難得露出些戲謔神情,“七姐可想要?七姐若也想品品萬人追捧的滋味就拿去罷,左右都是一家人,坊里不吃虧,三娘也說不得什么?!?p>  “我當(dāng)不起。不該我得的,我也不想?!碧m彩面無表情一擺手,“你不如給老八,我看她還心心念念想得一聲‘蕙先生’的稱號。”

  “給八姐,怕要生生墜了坊里名頭。好歹也是衣食父母容身的所在,我做不得這昧心事?!北澈笤u點,楊蘭陵臉上卻不見半分鄙夷,只是陳述事實般毫不夾帶私心。她就此捺下話頭,將改好的戲文推去蘭彩面前,兩人反復(fù)推敲良久,又依著琵琶試練幾遍,不知不覺間,已是日落黃昏,天染長霞。

  “就該接客了,七姐歇歇罷?!睏钐m陵溫聲說著,便聽腳步匆匆,小嬛在外叩門道:

  “媽媽請諸位姑娘東院說話。先生,就差您跟七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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