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亦剛興致勃勃地給武羅和方玙做完一條魚,一只三頭、六腳的紅鳥自遠(yuǎn)方而來,撲閃著翅膀,穿過敞開的窗戶,落在了琉亦身后的桌子上。察覺到的琉亦并不驚訝,紅鳥的出現(xiàn)似乎是一件極為尋常之事。琉亦氣定神閑的擼下卷起的袖口,走到桌前提起擺放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坐下潤了潤嗓子才開口道:“說吧,什么事?”
那紅鳥通人性,隨即就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琉亦雖然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將聽得懂的鳥語全部入了耳朵。那紅鳥叫了不到片刻就停下了,琉亦沉吟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已經(jīng)了解。那紅鳥不大的腦袋微微低了下去,做了一禮,便飛走了。
“尚付?它什么時候來的?”走進(jìn)來的若依正巧看到紅鳥展翼從窗戶飛出去,有些詫異的問道。
琉亦沒有回應(yīng),放下茶盞,起身向外走了出去,身后還跟著猼訑,一臉嫌惡,整個獸頭使勁向后,一張嘴用勁全力的向前伸著,因為所有力氣全部用在了想要躲避卻不得不叼著魚的頭上,走起路來十分扭曲,四條腿七扭八拐的廢了好大的勁才將嘴里的燙手山芋放到了武羅、方玙身前,之后像燙了嘴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遠(yuǎn)了,武羅和方玙一看到那盤新鮮的血肉外翻的炸魚,轉(zhuǎn)身又吐了起來。
若依也跟著走了出來,看著武羅和方玙撕心裂肺的不停嘔吐,搖了搖頭,實(shí)在有些不忍直視,轉(zhuǎn)頭看向了琉亦。
琉亦抬頭望著天,五官輪廓深邃的面孔,漸漸升起了一絲寒意,嘴角含著冷漠的嘲笑:“這人界可不是說來就來的。”
若依不明所以,也隨著琉亦的方向望去,不禁微微一怔,原本純凈的天穹如今卻變得有些渾濁,耀眼的日光被一層朦朧的灰色云霧遮擋了光芒,而那云霧中散著不易察覺的妖魔之氣。
“想必魔界開始按耐不住了?!辈恢螘r走過來的熏池突然道。
琉亦未語,始終望著天穹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若依緩緩低下首,斂眉望向側(cè)臉冷若寒霜的琉亦,琉亦雖不是兇殘好殺的魔者,卻也不是仁愛慈悲的仙者,琉亦心中自有正義,只是這份正義并不是基于心中無恨,至親之痛、生死訣別皆因妖魔而起,即便經(jīng)歷萬年的光陰,恐怕也難以消除心中那一份對妖魔的怨恨。
不知過了多久,琉亦才收回目光,鄙夷的望了一眼嘔吐不停的武羅,換回一向跋扈的面容:“武羅,別吐了,師兄叫我們回滄夷閣,趕緊收拾收拾去。”
武羅轉(zhuǎn)過身,難看的臉色瞬間堆起笑來,指著桌上堆滿的魚道:“是不是這些魚不用吃了?”
琉亦望了眼桌上的魚,想了想:“還是先把魚吃完了我們再走吧?!闭f完就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去。
武羅望了眼滿桌的魚,臉色瞬間又慘白起來,捂著嘴轉(zhuǎn)頭繼續(xù)吐了起來,心中無比懊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琉亦剛行至門口,方玙突然有氣無力的問道:“那小生怎么辦?”
琉亦轉(zhuǎn)身嫌惡的望了一眼剛嘔完,神色頹然蒼白的方玙,思楚了一會,眉角不懷好意的一挑。
這一挑,方玙后背猛地一涼,頓時感到一股危險地氣息,哆嗦著往后退。
琉亦一臉壞笑的走了過去,擦過方玙身側(cè),道:“跟我來?!?p> 方玙戰(zhàn)戰(zhàn)兢兢警戒的跟在身后,生怕琉亦一個不悅就把自己劈了。
走了沒多遠(yuǎn),琉亦彎腰拔了幾根草,往空中一揚(yáng),瞬間變成厚唇、細(xì)眼,肥頭大耳,大腹便便,著裝鮮艷的女子。琉亦側(cè)過身一本正經(jīng)道:“你住在我們敖岸山也有些時日了,我們回滄夷閣的這幾天,怠慢了客人可不好,這幾日,就讓她們幾個伺候你?!?p> 方玙瞪著眼,緊抿著唇咽了口口水,望著眼前幾個丑到無法形容胖到無法言喻的女子,蒼白的臉?biāo)查g就綠了,琉亦的話一出,方玙什么也不管了,連滾帶爬的撒腿往山下跑,幾個女子也像瘋了一樣扭著腰,細(xì)著嗓子喊著“公子”向山下追去。
若依望著嚎啕大哭往山下跑的方玙捧腹大笑,武羅完全忘記嘔吐,笑的直咳。
琉亦得意的笑了笑向屋里走去,若依轉(zhuǎn)身望著琉亦的背影,清淺的笑了笑。若依知道,琉亦這么做只是不希望方玙再來打擾她。
琉亦、若依、武羅到滄夷閣的時候,正巧被守門弟子攔住,因著萬年來只會偶爾回到滄夷閣,所以認(rèn)識琉亦的只有起初幾名弟子,歲月輪轉(zhuǎn),滄夷閣的弟子早就一批換過一批。
正巧守門的弟子就不認(rèn)識琉亦,見琉亦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臉色不好地呼道:“此地不是游玩之處,趕緊下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p> 頓時琉亦的臉就寒了下來,怒吼道:“老子你叔祖爺爺?!闭f罷也不顧弟子的阻攔徑直往閣里走。
弟子忙上去追,卻被身后走上來的武羅抓住了肩膀,武羅點(diǎn)了點(diǎn)頭,極其認(rèn)真地肯定道:“他真的是你叔祖爺爺?!?p> 又拍了拍弟子的肩膀,嘆道:“要不是看在你是滄夷閣的人,爺一定會很開心的為你做一桌豐盛的魚宴,說罷丟下一臉茫然的弟子追向琉亦。
不過武羅還是判斷錯誤,沒過幾日這位守門弟子就大病了一場。事后武羅醒悟道,原來爺為誰做魚是不分身份的。
琉亦徑直向里走,走到一顆高大柳樹旁,便駐足了下來,望著樹下的檀木案幾,案幾上閑閑的放著一盞紫砂壺和一杯茶盞,琉亦的目光憂傷黯然,不知在想著什么。
“自從師兄走了以后,這里就一直沒有動過。”一溫潤、孤冷的青衣男子走過來開口道。
“師兄”琉亦轉(zhuǎn)身望著來人喚道。
“縉弈大哥”
“縉弈上仙”
若依、武羅亦恭敬的沖男子頷首喚道。
縉弈回禮的笑了笑,走到琉亦身側(cè),望著案幾繼續(xù)道:“我一直禁止門中弟子來到此處,就怕……”頓了頓,“就怕連師兄唯一存在過的痕跡也被消磨掉?!?p> 琉亦望著那棵高大的柳樹,未言語,那個自己最尊敬、最崇拜、最親近的男子在這里擔(dān)下整個四界,又在這里結(jié)束了一切,而今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結(jié)局,一定是隱居在四界不為人知的某一處,和心煙兒開心的生活吧。
琉亦笑了笑,轉(zhuǎn)首望向縉弈,恢復(fù)了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調(diào)笑道:“師兄,你不會叫我來就是為了聊家常吧?”
縉弈無奈的一笑,道:“你呀,都萬年了也不改改你油嘴滑舌的毛病?!?p> 琉亦嘿嘿一笑,也不反駁。
縉弈笑了笑,轉(zhuǎn)而嚴(yán)肅道:“前些日子山下弟子發(fā)現(xiàn)有許多妖魔開始在凡間作亂,我懷疑魔界又開始有所行動?!?p> “是不是罹煞?”若依忙問道。
縉弈搖了搖頭“應(yīng)該不是,罹煞已化為虛無乃是我們幾個親眼所見?!?p> “那會是誰?”武羅問道。
“我也不清楚?!笨N弈搖頭,又望了望琉亦,蹙眉道:“我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怕他們是為了亦兒而來,畢竟……”
“不管是誰,這一次爺我絕對會讓他有去無回?!绷鹨嘁桓迸d奮模樣,但眼中卻是令人顫抖的殺意。
縉弈嘆了一聲:“還是小心為妙,盡管你的仙力大增,但畢竟敵暗我明。”
“師兄,你是不是越來越小看我了,我……”琉亦正打算滔滔不絕的炫夸一頓自己,卻被一慌忙的呼聲給無情地打斷了。
“閣主,閣主,不好了。”
琉亦正打算找這人算賬,卻看到一弟子鮮血淋淋、滿身傷痕慌張地跑了進(jìn)來。
縉弈急上前扶起摔倒在地的那名弟子,忙問道:“我不是讓你們查看情況嗎?怎么會這樣?”
弟子已經(jīng)奄奄一息,卻還強(qiáng)撐著一口氣:“我們在山下遇到了妖魔,那些妖魔厲害的很,我們根本就不是他們的對手。”
“其他弟子呢?”縉弈急忙問道。
弟子咳了幾口血,氣息逐漸微弱:“好多師兄弟都死了,其他的在混亂中都失散了?!?p> 縉弈猛地一怔,嘴唇變得有些顫抖的繼續(xù)問道:“那莫玉呢?”
“弟子也不知,當(dāng)時太混亂……”還未等說完那弟子便暈了過去。
縉弈立即伸手替那弟子療傷,待氣息平穩(wěn)了,縉弈才猛地站起身,對著外面喊道:“來人,把他帶下去,好生治療?!?p> 又?jǐn)棵妓汲嗽S久,轉(zhuǎn)頭對著琉亦道:“亦兒,莫玉和其他弟子可否交由你們代為尋找,看來那些妖魔是要沖著滄夷閣來了,我必須要守在這里,不能再讓師兄守下的滄夷閣再次毀掉?!?p> 琉亦肅然的點(diǎn)頭應(yīng)道:“放心吧師兄,我不單單是莫玉的師叔,更是滄夷閣的弟子,我一定會平安的將他們帶回來,想從我手里搶人爺我一定滅了他?!闭f罷便帶著若依、武羅下山而去。
縉弈望著三人的背影,長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換舊人,轉(zhuǎn)首望著那棵柳樹,喃喃道:“看來是時候該讓他挑起大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