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奸細
“炊餅咯,賣炊餅咯,香噴噴的麥棗炊餅,三錢一個,好吃不貴?!?p> 此起彼伏的吆喝聲,在齊國東市坊著名的美食一條街響起。
“老丈,給我來50個炊餅!”
荊尚小跑過來,歡聲叫道。
聽說這家郭老丈的炊餅是齊國一絕,他特意多買一點給先生和師兄弟們嘗嘗鮮,以前這種奢侈的美食只在夢中出現(xiàn),如今賣竹簡掙了很多錢,可以大大方方地買上一大堆,他腳步一路歡如小鹿。
今早,荊尚田東張儀他們?nèi)擞掷艘慌窈唩碣u,整整200卷,在南匡先生批準下,昨日師兄弟們沒上課,特意花一整天時間趕制,甚至忙到半夜,南匡先生特意放了他們半天假,補個覺。
今日將是最后一批,南匡先生說錢已經(jīng)足夠用好幾年,讓他轉(zhuǎn)告蘇秦,賣完今天這批,就回山收心學習。
接過沉甸甸一袋炊餅,荊尚透著布袋聞了聞,那種小麥和大棗混搭的芳香,讓他的鼻子都快融化掉。
……
“水肉花”
“拌夏粑”
“保佑癩子生頭發(fā)——”
他一路穿街走巷,嘴里哼著小時候母親教他的燕國兒歌。
感覺自己就像一只春天的小鳥,有吃有穿的日子真好,這多虧蘇師兄,回山后,自己一定央他教授自己隱語。
不覺間,走進一條彎曲的窄巷,遠遠看見一個老人趴在地上呻吟,一袋栗米散落一地,老人表情十分痛苦。
荊尚趕緊快步上前,將老人小心翼翼扶起,老人一臉感動道,“老朽走得匆忙,不想拐了腿,這位小哥,老朽家在不遠,可否送老朽回家,必有酬謝?!?p> “老丈,何須客氣?尊老敬賢,是小子份內(nèi)之事。”荊尚拱手正色說道。
他將那袋栗米收拾好,連同自己那袋炊餅拴在左右兩腰上,然后背起老丈,按照老丈指引的方向蹣跚而去。
走了大約半刻種,就在荊尚累得快虛脫時,終于在一處破舊的宅院門前停了下來,進了院門,荊尚鼻子有些發(fā)酸,里面寂靜無聲,院子里是一地荒草。
看來這是個孤寡老人。
扶著老人在內(nèi)堂坐下,一張殘破的蜘蛛網(wǎng)在頭頂上被風吹得晃蕩,他解下腰畔那一小袋栗米,老人哆哆嗦嗦去懷里掏錢,立刻被荊尚制止。
正想拔腿走人,老人急忙扯住荊尚袖子道,“小兄弟莫走,既然不肯收錢,那一定要喝一碗老朽自釀的米酒再走?!?p> 看他一臉期待之色,荊尚拱手一禮,笑道,“那就多謝老丈了!”
酒壇就在案幾上,老丈親自顫顫巍巍地給荊尚倒了一碗,醇香撲鼻,荊尚別看年紀小,但作為燕人,酒量卻是比蘇秦等成年男子還大,接過連干了三碗。
看得老漢是目瞪口呆。
可荊尚還是低估了齊國米酒的后勁,結(jié)果不知不覺間,眼皮子開始打架,他竟然趴在案幾上沉沉睡了過去。
一醒來,已是日上半桿,他趕緊擦擦口水,向一直在旁守候的老者說聲抱歉,提起裝炊餅的布袋走到門邊,突又返回,將自己身上賣餅剩下的近百刀幣,都捧到老人的手心里,然后小跑離去。
……
氣喘吁吁地來到學府大街擺攤的老地方,就見張儀和田東二人,站在原地引頸眺望,都是一臉焦急之色。
看見荊尚回來,都大松一口氣!
“你怎么才來?我們還以為你掉到糞坑里去了?!睆垉x板著臉呵斥。
突然他鼻子聳動,“好哇,你小子偷偷去喝酒了,怪不得啊?”
田東也皺眉把臉湊了過來,作為大師兄,自己可不由著小師弟胡來。
荊尚小臉漲紅,手忙腳亂地把事情經(jīng)過,講給他們聽,并且將自己買餅剩余的錢交給老人一事也一五一十地說了。
田東和張儀都露出一臉贊許之色,沒有絲毫心疼錢的意思,在戰(zhàn)國時代,無論是大國還是小國,都有尊老的傳統(tǒng),不少諸侯國頒布條例,對國中七十歲以上的老者要按月賞賜米和肉。
……
“咦,蘇師兄人呢?怎么還沒回來?”荊尚問道,看見腳下比平日多了一倍的竹簡,似乎一卷都沒賣出去。
張儀和田東二人咳咳干笑,一上午,確實有不少學子慕名而來,紛紛找蘇秦斗隱語,可是不見蘇秦,張?zhí)锒擞窒駛€悶嘴葫蘆,他們又紛紛失望回去。
“哼,說不定,蘇秦那小子被淳于夫子留在府中做了上門女婿呢?”
張儀嬉笑道,一把搶過荊尚手中的布袋,“哈哈,好香的餅,蘇秦不來更好,我們把他那份也分了。”
田東看了看天色,說道,“也罷,估計師弟是被淳于夫子留中飯了,若午后還不來,我再去淳于夫子府邸問問?!?p> ……
三人盤腿坐在地上,吃得興高采烈,一邊想著山里師弟們見到餅子的驚喜表情,心里都說不出的暢快。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街口響起,三人站起身,看見灰塵滾滾,一隊玄甲軍士直奔學府大街而來,
驚得一路小販四處逃散。
看樣子似乎在追捕什么江洋大盜似的,蘇秦三人一邊吃著餅子,一邊好奇的觀望,張儀對田東笑道,“大師兄,若是協(xié)助官軍緝拿到盜匪,可否有賞?”
田東沉吟道,“若那盜匪是懸榜通緝之人,按齊國法令,是可得賞金?!庇殖谅暱聪蛱K秦,“師弟,不可魯莽,萬一傷到自己,反而得不償失?!?p> 張儀呵呵笑道,“大師兄,小弟這幾日除了賣簡,就是練劍,自覺進步不少,正想找個機會一試身手?!?p> “師弟,我說不準就不準?!?p> 田東加重語氣喝道,正想再說幾句,突聽荊尚尖聲叫了起來:
“不好,他們沖我們來了!”
說話間,那一隊殺氣騰騰的軍士已經(jīng)將他們團團圍住,手中長戟指向不知所措的田東三人,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軍爺,你等這是為何?”
田東驚愕的表情瞬間平靜下來,對領(lǐng)頭的軍官拱手用齊國土話問道。
那名軍官大約三十出頭樣子,眉目倒也清秀,只是一臉陰沉,讓他那張薄刃如刀的嘴,怎么看都是斜的。
聽到田東的問話,軍官鼻子冷哼一聲,根本不加理睬,大手一揮:
“搜!”
軍士一擁而上,將地上的竹簡一卷卷扯下,拋得七零八落,看得張儀三人心痛不已,但又敢怒不敢言。
竹簡一卷卷檢查完,軍士們兩手空空,張儀終于忍不住怒問,“軍爺,我等皆是守法良民,你們究竟在搜什么?”
軍官走到張儀跟前,靜靜看了幾秒,一個耳光甩在張儀臉上,對軍士們冷聲喝道,“給我搜他們的身!”
田東按住抓狂的張儀,示意他和荊尚保持冷靜和克制,齊國律法,對官府拒捕或抗搜,對方可以格殺勿論。
一個軍士從荊尚懷里慢慢扯出一條帛布,一臉欣喜遞給軍官。
軍官當著眾人的面,徐徐展開,布上線條清晰,標注著軍隊數(shù)目和哨所位置,赫然是一幅臨淄城防分布圖。
“這不是我的!不是不是——”
在一陣目瞪口呆之后,荊尚如夢初醒,瘋狂地大叫起來。
軍官揮手厲喝,“來人!將這個燕國奸細和他兩個同黨通通帶走!”